铁裕,云南人。笔名:一荒玄,系《散文悦读》专栏作者,《作家前线》、《世界作家》、《霖阅诗刊》等多个平台的特邀作家。96年开始散文创作,先后在《柳江文学》、《华商时报》、《合肥日报》、《中央文献出版社》、《清远日报》、《边疆文学》、《昭通作家》、《昭通文学》、《昭通日报》、《鹤壁文艺》、《文苑》、《乌蒙山》、《中国青年报》、《作家驿站》、《作家前线》、《世界作家》、《世界作家园林》《网易》、《凤凰新闻》、《首都文学》、《作家》、《江西作家文坛》、《湖南写作》、《当代作家联盟》、《中国人民诗刊》及各文学公众号发过诗、文二千余篇、首。
怀念梨园
铁裕
每到8月,梨园里的大黄梨一个个成熟了,硕硕的果实将树枝都压弯了。那一个个梨仿佛在看着人笑,等着丰收呢。在秋阳的照射下一亮一亮的,看上去金黄黄的,十分惹人馋。
这个梨园是外婆家的。在一座椭圆形的山脚下,呈三角形状,共有40多棵梨树。全是老树,大慨也有两百年了。这些梨树能在峥嵘岁月中活到现在,可以说是一个奇迹。
听老辈人讲,在民国十四年,这里下了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雪,几乎把房子都覆盖了。冻死饿死不少人。村民们无煤无柴可烧,在寒冷中有的将门窗、床柜、板凳都烧了,有的甚至不惜房屋倒塌,连房梁也抽来烧了。出不了门,买不到炭烧的村民,就想到了这园梨树。可当人们来到梨园砍树时,外祖父对他们说:“你们想想,全村的人,谁没有吃过这些树结的梨?你们将它们砍了,你们不怕又遇到第二个灾年吗?”人们听了之后,纷纷回家了,这是梨园躲过的第一次劫难。
第二次劫难是在土地改革时,梨园入了社。有人提出要将这些苍老的梨树全砍了种茶树。但当人们提着刀、扛着斧、拿着锯来到梨园时,村里的一个老秀才说:“这里地瘦缺水,不适合种茶树,还是种苹果树。”听了老秀才的话,有人又提出种枣树,还有人提出种石榴树和种葡萄树。大家为到底种什么树而争论不休,村民们各抒己见时,村干部没了主张,就说:“大家回去先商量,商量好再说”。谁知这一商量就是几年。后来因为忙于生产,谁也没有再想到去砍梨树。就这样,梨树又躲过了第二次劫难。
大炼钢铁时,这里虽然偏僻,但村里的人就像革命老区人民一样,都十分听党的话,党叫干啥就干啥。于是全村总动员,不分男女老少都上山挖煤。可寻不到煤矿,那就砍柴。当时大家的口号是:“苦干加巧干,要将钢铁炼”、“无煤还有柴,无柴草也行”、“不怕做不到、只怕想不到”。村民们那高涨的革命热情、冲天干劲就甭提了。他们满怀信心,就是草也要炼出世界上最优质的钢铁,在国庆节向伟大领袖毛主席献礼。人们那种狂热的冲天干劲,那种谎唐幼稚的做法既可敬又可笑。他们到处找煤挖、找铁矿、找树砍。砍光了沟旁路边的野树就砍山上的松树;松树砍光了就砍灌木丛;灌木丛砍光了,就刨树根;树根刨光了就拔草;草拔光了就拆房梁去炼钢铁。有个别思想先进的积极分子,甚至连裤子也脱去烧了。一时间弄得热火朝天,但满山遍野都被折腾得光秃秃的,还是没有炼出钢铁。
人们很快想到这园又粗又大又老的梨树。于是人们又纷纷涌向梨园,一个个举起了手中的屠刀。
当梨树痛苦而悲壮的准备等待人们砍伐时,一个罕见的响雷在空中轰鸣,有三个带头砍树的人被抛出几丈远,当即击死,紧接着大雨如注。有人说:“这园梨树是有神灵保护,是砍不得的”。村干部说:“胡说,这是封建迷信,你们的觉悟哪里去了?砍,我就不怕有什么神灵鬼怪。”
他的话音刚落,又一个响雷将他击倒,烧得焦头烂额。人们吓痴弄懵了,再也不敢砍梨树。在雷霆的保护下,梨园躲过了第三次劫难。
后来,梨园归还外婆家。外婆天天在园里转,给树施肥,在树下拔去野草,或是给树打农药。一些虫子在树中蛀,只要细听,就会听到嗞嗞嗞的声音在响。外婆一听到这声音,就会气得骂道:“该死的虫,我叫你蛀”。说着就将农药喷在树上。那些老梨树似乎也感激外婆对它们的呵护之恩,每年总是争气地结出许多果子,而且又大又甜。
每到秋天,外婆总是乐呵呵的,请人找车来将梨拉去卖了,能赚很多钱。善良的外婆将卖到的钱拿出一部份,施舍给村里的孤寡老人和贫困的家庭。
说起这园梨,我也特有感情。因为在我出生才八个月时,母亲就病了,没有乳汁喂我。那时这里很穷,交通也极为不便,即使有钱也买不到营养补品。外婆在万般无奈中,就只好咀嚼梨水喂我。我在外婆的精心呵护下,一天天的长大了。
我常跟着外婆在梨园里,听她讲故事,讲怎样为人处世,讲多次的灾荒中,这些梨树结出的果子不知果过多少灾民的腹。
在静静的梨园里,我度过了童年的时光。我到底吃过多少个梨才长大,我记不起了;我在梨园里放飞过多少个梦想,我也记不清了。但这梨园仿佛就是我童年的世界,人生的课堂。
在梨园里,我也品尝了人生的辛酸,目睹了灾年中的惨景,看到了那些因饥饿而拨野草、采野果、剥树皮、摘叶子吃的人们。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我同情这些普普通通的人们,我也感受到外婆那慈善的心肠,被她那为村民们的精神深深感动着。
后来外婆去世了。她的梨园,似乎也像她的生命一样,就要结束了。因为人们决定在这里修个烟叶收购站,所有的梨树必须砍掉。得知砍树那一天,我来到梨园,静静的看着一棵棵即将被砍伐的梨树,深深的怀念着外婆。
当我看到人们举起刀斧向这些一次又一次在饥荒里普度灾民,躲过一次又一次劫难的梨树时,心里阵阵作痛。我想,外婆在另一个世界里,也许心里更难受。
梨树没有了,可我的心中的那个梨园还在,外婆那慈悲、善施、助人为乐的精神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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