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 西
当然,我们约会过,只是时间渐渐删除了
删除了就删除了
月光里的小屋,酒弥漫了整个空间
朦胧的迷雾,从你的眼睛
我的蛇穿过了丛林,风紧紧跟随
这个时间的黑暗,是爱情的掩护
什么也不等,也不想
石头,窗户,床头,油画
几乎是风景全部消失
峡谷,山峦
你和我是在地平线上的月亮和太阳
万物不再发出声响
唯有你,吞噬着银河里的每一颗星星
雁 西
很多这样的时刻
在喝得有些偏多,也有些醉意
像前行的火车难于停下
仿佛自己真的有海量
拿起酒杯,轻松一碰
便倒入了海中
当然是因为与你重逢
或是遇见一个跟你差不多的人
从来没有自己一个人喝酒
喝多的时候总是
有一个千杯不醉的你,千杯
有你相陪
才可以
认识你,便认识了大海
多想就这样坐在海边,或在
巴黎,或在洪江
与你不停举杯
不管桃花飘落,不管爱情经过
不管天空渐沉
中年又怎样?老年又如何
此刻,我们忘记了时间
有两个酒杯,杯中有阳光,有月光
有诗情
还有谁
像我们这样热爱生活
醉了千秋也无妨
雁 西
说声再见并不难,但就是说不出口
喜鹊在苹果树上叫
青苹果有些晃动
喜鹊叫喜,她是在告诉我什么喜讯?
她知道我在窗户里
正翻开一本书
我的过去都在这本书里
这本书里也有几只喜鹊在柿子树上
苹果,柿子
这只喜鹊,那只喜鹊
不是同一只又是同一只
我想起了一块陨石,以为是星星的泪
捧在手上,也听见喜鹊的叫声
令我的心情突然明媚
喜鹊,在告诉我
最难的时光过去了
来吧,在九月,喜讯传遍整个院子
说不说再见都已经再见了
雁 西
今夜什么都有了,多美,你和我
静静地体味
江水流了多少水不知道,月亮照了
多少夜不清楚,
你我在这
千万里的潮水中涌动和浮沉
生命拥有此刻,足矣,已无憾
江天一色可能会年年相似
江月说的话白云可能会忘记
流水别了长江
你和我终将在大海相会
鸿雁西来,从此,乘月落月,心无
旁骛,只缘心中有你
雁 西
似乎是每一个清晨都开始醒来
这是之前不会的
总是有些梦频繁而反复地出现
是记忆重现还是预示什么
还是什么在消逝,或是什么在老化
出现,又消失,清晣,又模糊
秋风,让我成为一个哲人
但决不会是一个老人
在小孩的眼睛里是什么
我想象不出,也无须再去想象
但我的心里,永远装着一个少年
英俊,帅气,怀抱着爱情
上苑的太阳,月亮和星辰
下苑的土地,植物和花朵
柿子,石榴,糖葫芦,海水,云朵
在秋天的总是有着异样的光芒
跟世界保持亲密的关系
青春,理想,激情,燃烧
并不会像蜡烛
而是穿过了爱与恨,穿过了生与死
爱,彼此永远地爱着
像空气中的氧气,我们离不开
秋风渗透了一切,当然是包括你和我
不必当心什么
也不必找什么理由去证明人生所谓
的逻辑,因为一片秋天的树叶
可以奏响全世界
雁 西
从时间的开始到末端
一丝丝忧郁
突因不幸而沉重,身体不自在
甚至是无法解脱的
与死亡有些关联的,尽管
还有些早
但确切已经开始
头发间,尤其是两边开始夹杂着白色
父亲走时开始出来
一些,母亲走时又出来一些
又过了三五年
被月光,被冬天的
雪霜,被时间之手轻轻抚摸的伤口
活着的紧张
看见周围的每一个人都开始紧张
所惊醒的是,太快了,一生如此的
惶恐,灵魂不顾一切地游荡
东南西北
像鸟的翅膀,不再飞翔
在巢中等待
少年从这一刻消逝,找不到了
即使照片,回忆也断片
像当年我从北京回赣南过年时
看见父亲头上的白发
慢慢长在我的头顶上了
年轻人看见我说:你看上去
还很年轻
我知道:安慰,意味着不再年轻
染发,染黑了头发却染不黑时间
每个人,都将老去
但不能白白老去
从海口到洪江从北京到巴黎
从巴黎再到洪江
那些海水爬过山翻过太阳
变成云
也是时间头顶上的白雪
王 起
儿子打电话给父亲:“爸,你最近还好吧?”
父亲说:“还好。”
“让你到城里来养老的事,想通了没?如果想通了,你准备一下,下周我就回去接你。”
“不去。”父亲一口回绝,“我窝窝囊囊的惯了,不去给你们添乱。”
“你要是实在不愿意来,那你就去镇养老院吧,好歹有人照顾,我就放心了。”
“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土窝窝里糗着了。”
“唉——”儿子叹了口气,“那你可吃好点儿,别省着,没钱了就告诉我。”
“一个人,吃啥也不香。”
儿子又嘱咐道:“降温了,多穿点儿衣服,别冻着。”
“哦哦,知道。”
儿子给父亲买了一件羽绒服快递回来。父亲马上打电话告诉儿子,羽绒服收到了。儿子问:“这件衣服穿着暖和吧?”
父亲说:“太喧,不如你妈做的棉袄穿着得劲儿。”
儿子无语。沉默了一会儿,又嘱咐道:“爸,晚上睡觉盖厚点儿,别感冒了。”
父亲说:“盖多厚,被窝也是凉的。这把老骨头,越来越没有火力了。”
儿子给父亲买了条电热毯快递回来。
“爸,这回被窝不凉了吧?”
父亲说:“好多了。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儿子说,“有啥需要你就说。跟自己的儿子有啥不好意思的。”
“只是被窝里……被窝里……空落落的。”
儿子沉默了半天,把电话挂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村里的媒婆闫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