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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梦中山（组诗）
文/邸双杰
一、云过中山
你看，天上的云
他们有各自的方向和速度
有的走得快
快得让人尚未看清他的来路和归途
有的走得比蜗牛还慢
而且还会变脸变心
有的遇到前面的峰峦
主动的投诸怀抱
有的偶尔与平川相逢
却如同相识多年依偎倾诉
润湿了双眼
蚂蚱蟋蟀这些大自然的生灵们
有着和睦相处的心曲
与云移共舞
粗鲁的山风歇斯底里
吐着昨夜宿醉的唠叨
吐着叹息的氤氲
吐着言不由衷的梦呓
夹在拂晓过往的车鸣中远去
云的脚步，有声音
印在大地的深处
一声，两声……
二、夜语中山城
你在渡口等黎明时分
未来的船载着你放逐
到另一个江畔与先哲会合
借着晨曦我在驿路上弥望
嘚嘚的马蹄由远及近
像教学楼深深的走廊里
镜片后深邃的目光
接头暗语有朋自远方来
似曾相识的不仅仅是
铠甲铁衣朔风劲吹
还有野田雾霭的苍茫
以及肥羊遍地耕牛低鸣
中山子民血液里流淌的
不是黄河的波涛
而是鲜虞的美酒
高天是当年的蔚蓝
城池早已不复当年的彪悍
千年沉醉唤不醒
编钟齐鸣唤不醒
枪炮震天唤不醒
撕心裂肺唤不醒
戎狄的牧歌
游弋在梦中
挑灯命笔一家老小的生计
透过薄纸的影射
一一陈在案头
三、梦回中山
我
不止一次地神游故国
只身千里
与先人一起站在中山城头
眺望狼烟四起
谛听穿越时空的胡笳悲音角鼓咚咚
战火焚毁了宫殿
也烧尽了草房瓦肆
阡陌平畴里白草丰茂
黄花开了又谢年复一年
白狄不是流民
鲜虞要争取自己的立锥之地
在这里繁衍生息代代相传
为人作嫁心有不甘
我们不想一辈子漂泊
为他国流血流汗当牛做马
工匠出自中山也必然回归中山
正如中山城的委粟遗珠
山在水就在
人在心就在
四、等风来中山
我知道，你肯定会来
我写了好多关于你的诗词
托梦给你
像潮水如期而至
你也许正在酝酿归期
盘算着以何种方式回归
这里的山水草木
寂寞了太久
这里的黄鸟们飞的没有目的
叫得如此凄凉
这里的土地贫瘠而单纯
这里的枣树病入膏肓
这里的柿子羞涩的举着灯笼
翘首以待
这里的草逐渐遗失了自己的姓名
昔日里巍峨的石碑支离破碎
在漆黑的夜里呼喊着
聚首重逢
等你，禾苗们等
等你，消失的庙宇们等
等你，桌上的麻将们等
等你，残垣断壁们等
我们等
等风来
五、白发中山城
是你，挥动着老手
在村前把我送别
又是你,两眼昏花
在岭头把游子张望
还是你苍颜白发
两鬓如霜
黄昏晚霞的故园秋风渐冷
而我朝思暮想着为你添
一件暖衣
一抹新绿
如今你穿透了两千年的历史
你顺风时地肥水美挥汗如雨
逆流时邻国敌酋觊觎
权霸欺凌
晋军走了魏军又来
命运多舛的先祖文公武公
在这逼仄的空间
隐忍
一如今天的我
手执一支纤弱的笔头
抒发自己的寸草情怀
向身躯渐朽的古城
唤醒失忆的土地
落泪洒酒叩首祭拜
苟且几十年
留下复国的壮志遗嘱
而武灵王早已踱入史册
而山河也已物是人非
象峭岭上的山葱花
一代又一代
生灭不息
难忘我白发苍苍的老娘
走近白发苍苍的古城
六、冬至中山城
你
跨过黄河穿过太行
一路走来
带着疲惫的尘烟
跌倒三次又自己爬起来
最终一病不起
城池衰败精神萎靡
不是水土不服
不是子民不睦
不是技艺不精
与铜鼎器皿的锈蚀不同
慕容氏在此继承了中山复国的传统
并发扬光大，莫非是中山武公的化身？
峨冠博带的东坡居士
喜欢在寒冷的季节
登上北台望着马耳山感叹
非拘谨的文公可比
我的列祖尸骨已成土灰
只有遗传的神韵等着发酵
孰料如今的中山千日醉
早已失传多年
梯田里见到过你用过的碗
山崖上见到过你射过的箭
我每次祭祖的时候
祈祷
香火袅袅升起
刺透生活的风寒
追寻你的前生后世
七、中山之冤
从五国相王的赫赫威名
到湮灭于市井民间
你饱尝了冤屈和耻辱
蒙羞的不仅仅是东郭先生
还有那只骂名千载的中山狼
只有那阴险狡猾的赵简子隐在幕后
置身事外发着冷笑
是你的出身来路不明吗？
是你的后世子孙碌碌无为
还是史家渎职不屑而被遗忘？
而你深藏不露
无数次把呼到嘴边的呐喊
刻成了铭文
等待天时给你一个公道
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让你沉冤昭雪
治下的城邑经历战火的洗礼
城头的旗帜不知道变幻了几次
逸散于史册的只言片语
愧对你灿烂的文化
打抱不平不只是侠客的责任
鸣冤的不只有窦娥
我愿意以生命和热血
写一点苍白的文字
祭奠中山先祖的英灵
八、夜归中山城
与两千年前一样
明亮的月光下 灯火稀疏
峭岭已然从梦中映入眼帘
不同的是
二十万大军在此围困
而我单人独骑回乡祭祖
乐羊父子在此地别离
而我和父亲在此隔世相会
一代名将食子之肉成就功业
而我两手空空寸心未报
先人已作古
而我即将告别青春
魏文侯遥控着前线
而祖坟老宅留着我的一条根
说说心里话
他们都能听见
他们不曾远行
一如我外出穿着的中山服
不为中山樵
而是千年的故园之恋
说一次就等于擦一次蒙垢的尘
九、相遇古中山
问世间情为何物
而冥冥中注定今生
与你相遇在中山
我困在围城潜心
推测你的前因与后果
想象你的庄严与仁厚
模拟你的伟岸与雄风
复原你的呐喊与悲吟
你一次又一次闯进我的梦中
告诉我
千年的往事
城池陷落子民哭泣
鸡犬不宁瓦釜裂碎
不朽的不是金属容器
而是故土故国的魂
按你无形的指引
我在乡间小径看沟壑参差
遥想大军曾经纵横奔驰
而今青山低首无言
你我寂寞无言
看病树枯瘦
与我形影相吊
你没有失踪
我痴梦画图
苦苦追寻你的云迹
等待春归中山
花枝烂漫
十、中山过客
我梦回古老的中山城
坐井观天
辨认飞逝而过的流星
探讨天下的兴亡
我既非中山后裔
亦非鲜卑孤存
也不是先朝遗民
我只不过是一名在此地
歇脚几十年的过客
我身处异乡亡羊补牢
思念的不是王霸宏图
而惦记载走心事的小船驶向何方
担心的是
老房子上的积雪无人清扫
责任田里的秕草是否高过了谷苗
枣树的萌芽像元宵节的烟花疯狂喷发
以及失联多年的同学享尽天伦
笑我痴癫早生华发
深陷迷阵走火入魔
今夜独自登楼望月
明朝登山怀远望乡
听乡音入耳
梦红巾翠袖
湿司马青衫
十一、凤凰山不只是一座山
委粟山，炼就了猎犬的嗅觉
满山的衰草都在闻
曾有众多远客来过
凤凰山，是另一只神鸟
朝辉夕阳抚照下
它通体的红，像我此时微醺的脸
最熟悉的那条河，已停止了呼吸
而鱼群的尸骸，还在地下逆流而行
我高度近视的目力所及
田野苍茫疏淡
碑文早已模糊不清
父亲镌刻过的石头上
霜花压着雪花
故乡有深埋的根须
青翠不是中山城唯一的树冠
我不知道
紧抱他瘦硬的躯干
是否就能把温度
从脚底爱到他的梢头
十二、中山城之恋
你是老迈的石砌宅院
我是呱呱落地的新生婴儿
你是端午节香喷喷的粽子
我是月光下捉迷藏忘归的顽童
你是连环画中的岳飞
我是刘兰芳口中的杨家将
你是北沟南坡简陋的龙王庙
我是村北路西葱郁的柿子林
你是校园里哑嗓的半口破钟
我是水库里欢快的一条鱼
你是精神矍铄的邻居老奶奶
我是小胡同口墙上失踪的神兽
你是村东阁楼下面拆毁的大门洞
我是石料厂神奇的手摇电话机
你是老虎山上坚守的古柏苍松
我是棋盘地里发抖的一株被遗忘的秋棉
你是那口干涸的老井
我是那只绳索围腰晒太阳的辘轳
你是城墙上四季变化的草木
我是深埋地下无言的传说
你是病体平躺的寺碑
我是找寻旧梦的迷路人
在你的星空下
我耐心的凝望参悟
哪一颗是灵犀的交汇
注：唐县中山城是“战国第八雄”中山国初创建都之地，早期中山国的前身可以追溯到夏商，由戎狄部落中的白狄与鲜虞从内蒙古河套、陕北向东迁徙至太行山东麓，最早在唐县委粟山、唐水一带筑城：中人城（即中山城），并建立了中山国，创造了与战国七雄并肩的灿烂文明。唐县中山文化是千年古县唐县的文化瑰宝，是唐尧人民具有文物、文字史籍可考的历史根脉，亟待发掘、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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