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宗元
千山鸟飞绝,
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
独钓寒江雪。
大者,盛也。今日大雪。
大雪节气不得不提及唐代大诗人柳宗元和他的《江雪》。这首诗旷世奇崛,写尽了人世间的冷暖无常,写尽了晚唐社会的世态炎凉。纵看这首诗的第一个字:千年孤独。

柳宗元何许人也?山西河东人,世代为官,沿袭三代至自身,所以自号河东先生。“自古英雄出少年,胸有大志越山川”柳宗元官宦世家,书香门第,自小诗词歌赋无所不能,治民治家大显身手,21岁中进士,因此名声大噪。然,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旷世奇才的柳宗元卷入了王叔文的“永贞革新”,自此自古文人多悲命的劫数还是落在了柳河东身上。这首诗是诗人系国家、自身命运的真切慨叹,更是整个晚唐社会的真实写照。孤独在于诗人系国家民族命运急转直下而无能为力,孤独在于老母儿女累于自我惨死他乡而自己苟活于世不能释然的无奈,孤独还在于自小饱读圣人之书而不能举儒学之道的欺世盗名。

“千山鸟飞绝”渲染了一个旷世已绝的真实世界。千山逶迤,连绵不断,群鸟离宗,鸣声绝耳,唯有狂风卷来的气息川流在山岳之间,这哪里是人间?一个“绝”字写尽了大唐王朝的命运尽头,一个“绝”字写尽了诗人人生历程的崎岖明灭,一个“绝”字更写尽了诗人内心的千年孤独。然而唯有山,正因为这座座山,既是诗人赖以生存,实现理想壮志的靠山,又是孤独心理依赖的靠山。而这座靠山现在历经世间的浮沉越发显得孤独无依。
“万径人踪灭”这句诗中一个“灭”字与上句的“绝”形成了回应。一个人迹罕至,空旷绝世的世界完整的出现在读者的视野中。“永贞革新”失败后,王叔文被判死刑,以刘禹锡柳宗元为主要成员的改革派被流放,史称“八司马”事件。柳宗元被流放永州,他无权无势,就连一个固定的住所也没有,好在龙兴寺住持好心收留。而永州期间,人烟荒芜,当地有一种毒蛇,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生命不还,诗人愤而写下名篇《捕蛇者说》,而这些蛇不就是荼毒天下苍生的昏君馋臣吗?而在诺小的一间房子里,六十多岁的老母,五岁的女儿,受尽了人世间的悲凉,不到半年时间,老母小女相继因病去世,直留下诗人孤零零一个人。人生于世孤独到了极点,在这种环境下,国家排挤,小人谗言,试问世间还有谁能成为自己今后的伴侣?一个“灭”字,道出了没有朝廷的庇护,没有亲人的温暖,更没有苟活的勇气,万念俱灰。
“孤舟蓑笠翁”柳宗元在永州期间,自娱自乐,穿越在期间。孤零零一人,孤零零一条船,天地之大,人迹之多,如此一人却难以容下。自唐以来,仿佛许多的诗人的孤舟钓叟形象都源自于此:张志和“青箬笠,绿蓑衣”,李煜“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宋代吕蒙正“自是钓头香饵别,此心终待得鱼归。”。但比较柳宗元的孤舟钓叟只能说形似而神离。好的诗歌在于冥冥之中给读者兴发感动的力量,给读者无限的联想空间和动力。而张志和、李煜等人的垂钓诗只能是诉一己之心。这首诗的高妙之处就在于承接这句的下一句:
“独钓寒江雪”虽然还是孤独,而这种孤独在这里不禁成了一种美,一种旷世奇崛的美,一种洁身自好的美。寒江之雪是一种意象:寒江恰似晚唐的社会、诗人所处环境,而在这奇寒崛葩的世界里,雪是诗人内心灵魂的写照和追求,所谓冰清玉洁,所谓六角五棱,就是诗人自我的真实写照,哪怕冰天雪地,哪怕亲离子去,自己作为儒家子弟的担当精神就像雪花一样高贵而纯洁。这种内心的强大和志向的磅礴,不是一般诗人的浅吟低唱而能达到的。
大诗人就是大诗人,身陷囹圄而不忘担当,位卑未敢忘忧国,我想柳宗元一定继承了他的前辈杜工部的文人情怀和儒家精神。且看杜甫“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 戎马关山北,凭轩涕泗流。”

今天,在这大雪的传统节气里再来读柳宗元和他的《江雪》,就是感受这份家国情怀,担当精神。读,为了缅怀;读,更为了传承。
悼河东先生
孤舟叟,独钓翁,天地冰冻雪寒。绳锯木断曲终散,枉我河东神闲。
永州难,柳州燕,世间无数辗转。聒碎初心梦阑珊,雪落无声心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