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时光的栅栏里行走》
文:陈慧飞(网名金贵妃)
若从你松开襁褓,就有那么条湖一直环绕你心灵,滋润了你的生命,淌开了你的胸怀,成为你神识中心心念念的梦靥;那么,某天,当它如一位至亲者突然离开你时,你的感念又是如何?
---------------- 题记

自得知母亲河桃花湖人工干涸,我的内心难以言状。

桃花湖做为桃花江的发源地,与我同龄。57年前,本无此湖。为截洪荒,蓄水灌田,于是山峦间便横生了这泊阳春三月里的桃花湖。它逶迤在青山环顾的天地间,积蓄了一方人的时光与汗水,流淌着四季的花语,弹跳着山泉的琴音;从此,朝朝暮暮几十年盈动在我们的身边。

记得去年某日重回桃花湖时,正是烟雨迷蒙的天气。湖里的水气袅袅地升腾与缭绕在山黛间的青纱氤氲缱绻,雨丝如弦。红色的小轿车在朦胧的山水边穿越,无时不撩发我的诗性。尽管也还是山重水复,而封尘在记忆里的桃花湖依然秀如墨染神秘动人。为此,我在这条隐秘于山水云间的路上,来来回回地流连许多次。

都说桂林山水甲天下,自前几日我们一起结伴归来见过被风干的桃花湖还原其历史风貌于我们眼帘时,我却以为桃花湖水家天下......。

站在亟待重修的“桃花江大坝”护堤上,原来远远地青山对开迎江水的湖面没有了。高耸的子良岩峭壁,如一道远古的屏风屹立在大坝旁,湖床里,只有一方小山丘突兀着,还有一条涓涓的溪水在流淌。

那面可以照见我曾经在这里的人生的镜子消失了,荒凉之间,有种隐隐的失落油然而生。但转眸从子良岩一线天的缝隙中看过来,我又不禁联想到陶渊明的《桃花源记》。

再驱车向深山挺进,在木站处,侯哥将小车停泊在湖边。原来那几条游船已被搁浅在湖中,一眼望尽,湖底竟显露出的是云梯状的万顷粮田。

湖里不再有水覆盖的田地,已经龟裂成绿色的方砖,一块块地镶嵌成种满油菜的绿洲。


湖水俨然已经退去这片舞台,只留下似被人描绘的,满是绿色的平川呈现在我们眼前。被一湖碧水遮盖半个多世纪的面纱终于撩开,这片沉睡湖底的世界渐渐开始苏醒。有黄的晶莹,绿的浓郁,纵横阡陌,交织与胸。

我们踩着半干半湿的绿色泥砖块向湖心走去,湖中,一条断桥横亘中间。桥头右侧“松木塘桥”(又名七号桥)的字眼依然清晰可辩,只是岁月的洪流早已冲塌了它的筋骨,只有那条源自深山而来的溪流依然流淌在它的心中,深情不断。山谷里的风告诉我,我的父辈们曾经从此桥上走过。

也许,从山川平原到平湖秋月,从平湖秋月再到山川平原,这世间那些分分合合,聚聚散散、兜兜转转又轮回的事儿,在这里终是一半收藏一半还原地搁在我们的眉眼间。庆幸的是:我们依然是它风景里的过客。

在重回当年工作过的故地时,我们一行4人又沿环湖公路直抵湖中当年九号桥位置。在山的峡谷口处,早已干枯的湖泊里尚有一条小溪在耳边哗哗流过。寂寞开外,残桥如斯。
满湖秀水已经奔赴到浩浩汤汤的长江里,把曾经在这里轰轰烈烈的钻床与炮声也一起打包而去。四周,群山静寂,寒风刺骨。路边蒹葭随风摇曳,似想拥抱归来的主人。

原来,有水的衬托,这里的山犹如一群小家碧玉的闺阁女子,娇小玲珑,纤纤秀气,山的俊挺美在骨子里,似仙境如油画。
孔子曰:夫君者舟也,人者水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水,是万物的主宰。山因水而秀美,水因山而多姿。两两相守,方有桂林山水,西湖仙子。
N年前,我经年在此穿越,匆匆之间却从来没有读懂过它。
如今,风住尘香花已尽,辘辘车声如水去。

(蓄水时的桃花湖)(摄影:胡再红)
时光的栅栏,没有挡得住夕阳的蹒跚。我们在这条时光的栅栏里行走,竟也挥不去两鬓的银霜。
千人空巷,山峦依旧。今日踏梦归来,已是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
曾经的碧水蓝天,紫云英花岸,在冬日里渐渐斑驳,只留下裸露的河床,青黛的山脉,还有断桥遗梦里的风霜。

“念平昔,空飘荡,遍天涯。归来三径重扫,松竹本吾家......。”(叶梦得)
站在寂寥无主的山谷里,往昔在此龙舟竞渡的场景,还有燕子花开的彼岸,白鹭飞栖的碧水,小舟荡漾的湖面,如大片飞来。


(摄影:陈雪宜)
故邦迷岸草,转眸东流水。愿来年,斜阳挂深树,悠悠天地间。
......无论这里有湖也好干涸也罢,我都在心里给它划上心中的桃花源记号。这里,才是我的家天下!
2020.12.7写于顺德
(图片来自自拍与故乡摄影爱好者照片)

(摄影:陈雪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