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千野,本名张雪江, 70后,生于江苏,北漂诗人、编剧,居北京、常熟两地,喜好玄学。
◎戾气
锻炼成锋刃的钢
也是回炉铸出厨具的铁
切切菜
也可以砍砍人
‘爱国者’,做烈士机会不大
成暴徒可能不小
只要胸口暗火被通上风
愤怒握在了手
◎意识形态越来越紧
是的,意识形态越来越紧从
大妈回到了处女,不
回到了少女
(有较多大妈仍是
精神上的处女)
但是,越来越紧只会
亢奋野草的意志,让流氓
干的越来劲儿
会让暗夜的星子刺眼
会成全了自由这段废铁
做一把锋利宝剑
◎紧急事务
趁着秋初,萧杀还没坐实
及时忏悔吧
能被记住的恶行仍然
很多,那就抢在
第一片枯叶坠落之前
认领了它们——
甜蜜开始的奴役
高贵面具遮掩的怯懦
用逃避豢养的冷漠以及
堆满笑容的背弃……
趁着树叶还没枯黄,赶紧
逆向跑回去,接受
痛恨过往,去擦拭
漏洞百出的伤痕
给它们敷上药
赶在那一场惯性的凋零彻底发生
之前,遏止悲凉
当北风点燃了荒芜
霜雪填满了深夜
人只有手握灯盏,才能
在黑暗中安居
◎虎皮姿势
雄壮猛兽已被剔骨剥皮
剩下的部分趴在太师椅
传统趴在了行走的尸身
诗意趴在分行的散文
未知趴在确凿的命名
死亡趴在生者的定义
狼趴在狗身上摇头甩尾
爱趴在巨额承诺的保单
正义趴在核弹按钮的指尖
爱国主义趴在盗贼亢奋的肩头
真相趴在眼前的事实
存在趴在敞开的现象
不曾抵达的‘彼岸’趴在
可反复登录‘别处’的沙滩
◎泡沫
大船被群浪抛到沙滩
整个过程发生在小寒节气
风没有停止过呼啸
以至于无知无觉
大片黑夜的到来
即将形成的巨大覆盖
浪涛的辽阔也会
被混淆,遮蔽
大船和它多次修补后的体面外壳
它晃动着,并不知道
自己的搁浅
未来黑夜,在冬日荒凉的沙滩。
◎春天,想起祖国
——此诗纪念海子
想起年迈的老母
她努力直起佝偻的背,给我们挤出
满脸褶皱的笑,这表情代表
它的主人内心仍在为干瘪的‘幸福’继续
支出剩余时光
我苦难的妈妈,想起你经历的那些年代
再看看你现在模样,仿佛
一块遭遇了‘孟山都’的土地
而我们,您这些个外表光鲜,会说好听话的儿女
正是货架上堂而皇之充塞的
转基因作物
也是在您的默许之下,长大成人了
我们表里不一,对未来是
束手无策的
◎真相
茶叶反复沏泡后
耗尽了自己的灵魂
就在站起身离开山中茶馆时
我看见一张面孔
一个女人尾随丈夫,孩子散步
脸上是一种平静
没有任何的不满足
倏地,我想起远方另一个
女人,她没有生出孩子
刚刚失去了丈夫
她脸上有着同样平静
每天沏茶,诵经
十分的满足
(啊,这两张脸长得何其
相仿,就连神情也是
再差一小点就可以
重叠成一张)
这时,更让人惊奇的事发生了
当着我的眼睛
山茶树
展开了一朵嫩芽。
◎咸鱼翻身
一条活鱼遭到了宰杀
腌制成咸鱼后
被公开晾晒,太阳底下有双手
不时给它翻个身
掌握娴熟工艺的主人摆弄着它
干瘪的空体,他的心偶尔
跟着翻动一下
就这不动声色的瞬间
赋活了沉寂灵魂
◎星海湾的午后
伸入海湾的浮桥肩膀
贴伏在浪涛脊背,探测大海
弯曲心图
整个下午,整个海湾
都被照耀
在阳光向下部分
砾石滩和两侧堤坝都是
大海远道而来
反复侵袭的对象
孤独的海鸥滑翔掠过
有点像游客
似乎把自己当作了巡视者
神一样莅临这海湾
它照看这个下午这片潮汐
把浪涛和堤岸的交战视为
水与土之间
美妙交响的协作
◎立秋日:向一些事物致敬
向被谈论着
被不断复述着误会着的
那些看不见的事物
向一场立秋前夜的雨
缠绵话别的两个季节
进退悄然的光阴
向那些心头念念不忘
枯萎磨灭不了荒凉无法淹没的
说不清楚但就是存在着的
那些存在。
◎风停了
都静下来了
秋天起身
盛夏回返
乌云释放出闪电、暴雨和
砸烂的修辞
数字时代的落日
O字滴下最后一滴血
把地球流成一片红色的沼泽
那些失去体温的数字,正在
一分一秒地记录只有数字的时代
有些事物不可计数,比如痛苦、悲伤
愤怒和绝望,已先于数字死去
欲望的数字像雨夜的风,无边无际
罪恶的数字涂上彩色的谎言,毫无羞耻
在夜里,上帝流出苍白的星星的眼泪
没有人伸出粘满鲜血的双手
麻木的人群丢弃无关的数字,像丢弃
一张旧报纸,或者一块擦过泪的破抹布
他们浑然不知,那些数字流逝成忘川
可能正在复印他们明天的倒影
虚伪的白昼和赤裸的黑夜交媾,这巨大而
冷漠的时间齿轮,以吞噬死去的数字为食
它每天都在天际,张着错裂的嘴巴
朝着所有侥幸的无关者碾压过来
悲伤的春天
三月还是来了,只是许多人
已不能赴约,他们掉进了人间的深渊
春天,像一座鲜艳的坟场
到处都举起无声的祭奠的花朵
春雨一来,满天地都是泪水
春风一吹,所有草木都止不住哽咽
摇曳的花朵,像遗落野外的孤儿
将独自去面对一生的风雨和悲痛
这个春天,像岁月溃烂的肺部
治愈之后,依然是会疼痛的伤疤
2020年春天纪事
不知道那片
从东半球飘到西半球的
云,看到了什么
反正它不忍再看下去了
也不想再听下去了
甚至连自己都不再相信
索性随寒冷的春风
像成群结队的冤魂一样飘散
只剩下雨季的泪水
倾泻在苦难的泥泞之中
溅起一片嘈杂的争吵和谎言
孤独的日记
在夜里写的文字
像一束束光,在夜幕上
刺出一些星星般的小孔
无数人,在黑暗中
不约而同,围上去
听一个女子
喊出所有人心底里
欲岩浆般喷发而出的声音
新冠病毒
跟一般的流感相比
只有罪孽深重的病毒
才会这么长时间
成为媒体的唯一主角
它戴着好看的新冠
在纷乱的人间
肆意制造恐惧和痛苦
似乎假装不知道
这只是漫长历史中
一个溃烂的瞬间
一个注定会消亡的痈疽
独立诗人评说
《诗刊》与遂宁市政府举办的2016年度陈子昂诗歌奖,张执浩的诗歌《奇异的生命》获十万大奖,作品平庸,明显造假。一是两片纸屑一看就不是风筝,还用得着如小孩一样发誓说明那不是风筝?二是在无风的情况下,纸屑能飞起来?还能飞到高过山顶,让作者的视线越不过去了?三是两片纸屑无论漂浮在空中还是落到地上,也绝对不可能纠缠到一起。假的还有诗意吗?即使写一对男女分开后又依偎在一起,这意思也很老套。作者无聊,评奖更无聊。而那些有人文关怀,力透现实本质的诗歌连发表都难,官方诗歌刊物的腐败造成评奖乱象,他们也就自欺欺人。
“作为《汉诗》杂志的执行主编,张执浩一马当先、身体力行,不但勇于将这样的屎尿诗公开发表、出版诗集,而且还很有把握地拿来参加各种评奖,如中国年度诗歌奖、人民文学奖、十月年度诗歌奖、第十二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诗人奖、第六届湖北文学奖、首届中国屈原诗歌奖金奖、第九届屈原文艺奖,等等。我开始关注当下诗坛的“获奖专业户现象”,大概就是从《诗刊》将奖金高达十万元的2016年度陈子昂诗歌奖颁给张执浩开始的。他获奖的作品是《奇异的生命》,对这首诗,评委们给出这样的赞语:张执浩善于在细微的日常事物海洋中,打捞、萃取诗意的“珠贝”,接近“此在”生活和生命的内在本相,人间烟火之气浓郁,并在一种程度上触摸到了世界的本质和理趣的边缘……
什么?一首梦呓一样的诗歌,竟然“触摸到了世界的本质和理趣的边缘”,且价值十万元?评奖结果一出,一众写诗的人顿觉天旋地转、头晕目眩,表示完全看不懂其中的逻辑:这到底是因为钱不值钱,还是因为这首诗实在是太值钱?
获奖之后,张执浩为了扩大“战果”,旋即出版了一部诗集——《给你看样东西》。诗集的封面,赫然打出了“《诗刊》2016年度陈子昂诗歌奖获奖诗人作品选”的招牌。”(转摘于《文学自由谈》杂志公众号作者唐小林)
难怪社会上一些人认为名诗人不正常,多是神经病,其实这只是官方诗坛的乱象之一。我就好玩与张执浩同题下,算是民间幽默。
奇异的生命
张执浩
两张纸屑在首义广场上空飞舞
婉转,轻逸
肯定不是风筝。我发誓
当它们降下来
以蛇山的沉郁为背景
我可以感受到它们的重量
而当它们高于山顶
我的视线无以为继
如此被动地飞
看上去却是主动的
阳光照在纸面上
我险些看见了黑暗的笔迹
而奇怪的是
那天广场上并没有风
两张纸屑飞累了以后
依然依偎在一起
奇异的生命
独立诗人
那天一阵狂风
小区里有两个轻薄的
红色塑料袋
飞到十层楼高处
让鸟儿诧异
它们时而下降,时而爬升
如有鬼魂附体
诗坛也连连出怪事
鸿毛上天
忽悠世人的眼睛
我看着它们在飞
看它们在空中还能支撑多久
找不着北
也异想天开做依偎的梦
垃圾就是垃圾
江郎才尽,何必去跟风
冬天的赠予
李元胜
一切语言中这两个字最温柔
像暗处的嘴唇,让人愉快、安心
原谅生活的艰难
你是永远清澈的奇迹
由看不见的万千碎片组成
你身上有许多可爱之处
如同瓶子插满花束
再过些年,还能发现得更多
偏爱纤美事物
对世界热情、容忍
甜处苦处同样安身
家具和天性都不染灰尘
时时温习旧事,如口含青果
对付日子的平淡
你让房间充满爱情
仿佛自己是永远斟满的杯子
月夜
李元胜
今夜,月亮高悬
我到过的地方都转向它
那些我倾听过的人,在各自的朝代
各自的书籍中,都在转向它
真的,黑暗中不仅有蜉蝣的翅
不仅有灌木。树叶的细语
大地录下了所有温存的转动
心跳。轻微的哭泣
有人远远地伸出了手
朝着,那些仰望过星空的人
朝着,那些消逝的灌木和细语
在这沉默转动的星球上
今夜,何人与我心有戚焉
不确定的我
李元胜
每次醒来,都有着短暂的空白
身体在耐心等待着我回来
从世界上最遥远的地方
从虚空,从另一个身体里回来
有时神清气爽,从某座花园起身
有时疲惫,刚结束千里奔赴
这个我,这个不确定的我
在两个身体间辗转
像篱笆上的小鸟
从一个树桩,跃向另一个
雨林笔记
李元胜
就像边缘磨损的书
我喜欢无人光顾的小溪,林中空地
喜欢它无穷的闲笔
我喜欢树林像溪水一样经过我
喜欢阳光下,身体发出果肉的气息
我喜欢突如其来的电闪雷鸣
也喜欢雨后,群峰寂静无声
熟悉花朵仿佛旧友重逢
冷僻物种犹如深奥文字
我读得很慢,时光因为无用而令人欣喜
又一年
李元胜
我选择微弱的
看不见火星的爱
我选择回忆,而不是眺望
像一座谨慎的博物馆
只把你的一切一切
在新的一天重新擦拭、收藏
我选择躲避
一个人翻看冰雪之书
我的曾被去夏蜂群蜇痛的手指啊
我选择顺从
不是向命运
而是向因为回忆而繁茂的心灵
它在喃喃自语
像春风中的树叶簌簌作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