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金岁月”
夜宿(小小说)
文/张建刚
夜幕降临的时候,雪花也飞舞起来。
张成老人摸摸鼓囊的钱包,望着雪帘中穿梭的人群,心里很是不安。今天,拉煤的实在多,车队排了足有二、三里长,人们争着、抢着、扯破嗓子喊着,充满紧张而又快活的气氛。谁不想早点装车,可现在……
“到大车店住一宿吧,明儿赶个早。”
他心里这么想着,也是这么做着。
冬季日短,又是雪天,夜色早已笼罩了县城。公路上,汽车鸣着响笛,射出刺眼的亮光,来回奔跑着,消隐在茫茫的飞雪里。
周围的路灯亮了。
通往大车店旅馆的街道更是灯火齐明!饭馆儿、烧饼铺儿、馃子摊儿……敞开着窗子,闪着鲜红的火苗,冒着蒸腾的热气,挂着新鲜的招牌……人们进进出出,显示着营业的兴隆。
老人坐在车上,心情格外舒畅。
这使他又忆起过去的县城,醒目的标语、冷落的饭馆儿、寂寥的集市、无精打采的人群……
多么鲜明的对比呀!他的心情犹如奔腾的江水汹涌而澎湃,朴实宽广的胸怀中响起了轰隆隆的雷鸣。一切变化得那么迅速,那么令人意外,那么使人振奋,就像魔术家手中的彩绸那样变幻无穷;一切都像刚刚开始。他一下子年轻了许多岁,仿佛回到了他那令人神往、风华正茂的青年时代:紫黑色的脸庞、发达的肌肉、浓粗的眉毛、有力的脚板……
他笑了,欣慰地笑了。
“笛——笛——”汽车的喇叭声中断了他的思绪。
大车已到了店门口,里面的喧闹声听得很响。
他又犹豫了。
“兴许雪下不大吧?”他心里嘀咕着,望望铅色的天。
黑魆魆的云层几乎就压在头顶。
他合计了一下,住一夜店,连人带牲口得花好几十块钱,老人有点心疼。唉,唉,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要办的事情还很多,五间土坯房需要翻盖,第二个媳妇也要过门,牲口也要买……发家致富吗,人家都走在前头了,我也不能老牛拉破车……以前,我认为越穷越革命,越革命就越光荣;现在嘛,正好到个儿,总不能给下一辈人留下一穷二白。做长辈的就是打天下的命儿。
老汉越想越踌躇满志。
“在外边过一夜吧,只不过冷点。”
他终于下了决心。
忽然,他想起临来时老伴的话,今儿装不上车就住店里,别豁着身子;但转而一想,算了吧,身子骨还结实。
他把车赶向一边,来到离车店不远的一堵墙根下。那儿有一个摆摊的天棚,人却早走了;对面有一个饭馆儿,借着灯光可以看到里面晃动的身影。
老人惬意极了。
“就在这待一宿吧。”他美美地笑了。
他卸了车,把牲口栓在天棚里。直到牲口甜美地吃起草来,才长长吁了一口气。使他宽慰的是小骡驹似乎更理解主人的心意,还是那样欢蹦乱跳,咴儿咴儿直叫。老人简直心花怒放了!
雪下个不停。
纷扬的雪花飘洒到他的脸上,有的竟钻进他的脖领里,使他感到有些凉意。他穿上羊皮袄,裹紧身子。这会儿,他真感谢老伴了。今个儿一大早,老伴就起床做饭,给他烙了两张大饼,收拾了该拿的东西,还特别嘱咐把皮袄带上,今儿个天不好,说不定要下雪哩!
果真应云。
一阵清香飘来。老人摸摸钱包,该吃点饭了,称一斤馃子,弄两碗肉汤,嗯,挺合口;但又一想,算了吧,有烙饼呢。他拿起烙饼,大口大口地嚼起来。
夜已经很深了。雪还是下个不停。
雪花落地似乎瑟瑟有声。公路上,来往的车辆少了;对面的饭馆儿也关了门。
周围一片宁静。
白雪拥抱的县城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老人的脸红涨涨的,像刚喝了烧酒。他疼爱地抚摸着小骡驹,小骡驹欢喜地甩着尾巴,打着喷嚏。
他从饭馆那儿弄来点柴火,在牲口旁边燃起三堆火。火苗鲜红、明亮,映照老人那发红的脸。不一会儿,周围就充满了暖烘烘的气息。
他坐在那儿,思绪又飞腾起来:…… 老伴大概还没睡吧?说不定在念叨我哩!女人嘛,就是心儿小。当她知道我在这儿过了一夜,不知道会怎样咋呼呢!可我不说,她怎么会知道?一个人受冷,免得许多人挨冻。老队长不是这样嘛,前几年下阳泉,在车上差点把他冻成一根冰棍儿,但他还是勇往前去。那为谁呢,还不是为大伙?……可我这又是为谁呢,还不是为他们,为自己的后辈子孙,自己这么做的何尝只有我?……说不定有多少人哩!
老人想着想着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的脸上挂满微笑,说不定在做着什么好梦呢。
1982年 腊月初稿 。1983年5月定稿。2010年10月26日修改。 
作者简介
张建刚,中国乡土诗人协会会员、河北省文学艺术研究会会员、河北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河北省民俗文化协会会员、石家庄市作家协会会员。河北省民俗文化协会“草根诗人”。
1986年开始文学创作。先后在《乡土诗人》《诗选刊》《《太行文学》《宁古塔作家》《魏征文学》《邺城文学》等发表诗歌作品。
信奉为人生而艺术!坚信诗是生命情感的绽放,诗的高度是诗人情感喷发的高度,是诗人生命感悟和体验的高度,是诗人人格魅力的高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