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纪念父亲诞辰110年,去世40周年 (一)
“老黄牛”
文/李俊科
我有一个值得骄傲的父亲。他没有文化,也不富有,没有什么官衔,也没有多大的名气,只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而已。他出生在旧社会,长于战乱年代,却贡献于新中国,具有一种忍肉负重,一心向善的精神,时时刻刻在激励着我和后洼人,影响着我的健康成长。这种精神,就是老黄牛精神。
我的父亲李金光,出生在1910年农历6月16日,与1990年农历10月23日因病去世,享年71岁。父亲在他的姐弟三人中排行老二,在堂兄弟中也是老二,同辈人叫他二哥。他在旧社会受尽了生活的磨难,练就了吃苦耐劳,刚正不阿的性格。他任劳任怨,以诚待人,勇于开拓的老黄牛精神,深受群众的爱戴。

民国八年的饥荒和战乱,使父亲的身心都受到了摧残。那年夏天,天大旱,庄稼颗粒不收,永不气馁的爷爷,在干枯的田地上重新种植了萝卜。秋天天气好,收成不错,满屋的萝卜都没有地方存放。没有粮食吃,只得用萝卜充饥。天天吃萝卜,人人都被萝卜刮得变了样子,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实在生活不下去了,爷爷就把姑姑送了人家,换些粮食勉强度日。三爹比父亲小四岁,饿得整天哭,父亲就省出自己的那一点,分给他吃。
抗日战争时期,国民党到处抓壮丁。为了能保住父亲这个劳力,爷爷就让三爹顶替父亲去老一营当兵。在手枪连,三爹看不惯那些当官的霸凌匪气,趁夜里站岗的时候,偷偷地跑了回来。爷爷怕出事,连夜把三爹送到山里的亲戚家躲起来。第二天,保长到家里来要人时,父亲同他们理论,他们把父亲毒打了一顿。从那以后,父亲满腔怒火,时时都想迸发出来,但总是没有机会。

解放战争时期,父亲在进步人士的带动下,积极活动,同地主恶霸进行斗争。解放西峡口时,部队经过八迭冲,他就同地方组织一起,跑前跑后联络安置。解放军撤退时,有个姓张的连长和几个重伤员留在这里。由于伤势过重,又缺医少药,当夜就牺牲了。他们就把地主的棺材抬出来,进行装殓安葬。地主回来后,把战士们的遗体倒出来,暴尸在八迭堂的操场上。父亲他们不怕危险,连夜悄悄地把战士们的遗体运走,暂时安葬在乱坟岗。后来,这几个烈士,又被安葬在我村的西岭上。父亲说,有两个小伙子,十八九岁,是山东的,不知姓名。他们为了我们的解放,献出了年轻的生命,我们要永远记住他们。每到清明节,我和侄子们都要到烈士墓前扫墓,以寄托我们的哀思。后来,这几个烈士墓,都集中到县城的烈士陵园了,我们就在心里缅怀他们。
一九五四年秋,父亲经人介绍参加了中国共产党,成了一名真正的共产党员。在剿匪反霸、减租减息、土地革命运动中,他积极地参与。因积极主动,群众选举他为农会委员,他就与群众同甘共苦。他牢牢掌握党的农村土地政策的精神,正确执行党对敌对分子的分化政策,认真分析群众对敌对分子的激化情绪,实事求是地开展工作,致使八迭村在土地革命运动中,不曾偏离过党的路线,也不曾包庇过一个敌对分子的不法行为。一九五六年夏天,成立了城郊区三官庙乡恒星高级农业社,父亲被选举为农业社副社长,第七队队长,每项工作都超前规划,先走一步,工作很出色。

父亲工作一直很忙,家里经常见不到他的影子。土地定产的时候,熟悉土地的他,上下八迭跑,八迭冲的每一块田地,能打多少产量,他弯腰抓一把泥土用鼻子闻闻就一清二楚。在扫盲运动中,他凭着超强的记忆力,认识了一些常用的汉字,还能看懂一些简单的账目。兼任生产队的保管员时,学着统计数字,还学会了打算盘。我上学时的算盘拨打法,还是他教的。特别是除法,父亲用剥皮法,把那难以记忆的口诀都代替了。我佩服我的父亲,从没有上过学,只在一九五六年的扫盲班学了几天,竟然都能记下来许多汉字。
一九五九年秋天,三哥当兵探亲回家,给我们带回来了一大包白糖、罐头、糖果、水果等好吃的东西。队里的人听说我三哥回来了,都来我家看望,父亲让母亲就把糖果分给大家共享。父亲是一个优秀的共产党员,心里还时刻装着集体和国防事业。他支持国家的国防建设,响应党的号召,积极动员进步青年应征入伍,还把自己身边能干活的儿子也送到队伍。三哥是一九五五年去当兵的,那时我还不满周岁。三哥同其他三个青年是春天走了。那天,在上八迭的黑子树,全村群众集中在一起,欢天喜地非常热闹。之后,社里敲锣打鼓,把光荣军属的匾牌送到我家,端端正正地挂在我家大门的正上方时,我们家庭就成了光荣军属家庭。因此,我家经常得到社里的特殊照顾,社里还把王营村前的三分水地特意分给我们,使我们秋天有晶莹的大米下锅。二哥上学时,学校知道是军属家庭的学生,也予以特殊关照,使他顺利地完成了学业,参加了革命工作。三哥这次探亲回来时,二哥正好参加了大学考试,在家等候消息。在父亲的提议下,我们一家到县城照相馆,照了第一张全家福。现在,每当我打开相册,看到这张全家福时,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激动和幸福。

父亲经受考验的是一九六零年的“拔钉子”运动。经过大跃进,吃食堂,兴修水利,大办钢铁之后,我国又进入了三年自然灾害时期。这几个时期,父亲都干在前冲在前,处处为大家办事,为群众着想,从来都不考虑自己。有几个突击钻营的人看不惯,趁民主革命补课的机会,进行打击报复,把村民在吃食堂时饿死人的事给反映了上去,父亲就被集中到三官庙进行学习补课。后来,问题弄清楚了,父亲是被冤枉的。社里为了消除影响,就召开大会予以纠正。
一九六二年,后凹小队从王营生产队里分出来后,成立了后凹生产队,父亲就担任第一任队长。分队后的后凹生产队,只有六户26人,田地大都是丘陵凹地,连一块能种菜的水浇地都没有。父亲为了改变“一穷二白”的面貌,就带领群众,起早贪黑,挖高平低,开渠引水,把一块块零碎的坡地洼地,拼成几亩、十几亩的大方田,把岗洼不平的山坡地,平整为一块块能上水的梯田。经过数年的努力,后凹群众初步摆脱了贫困。父亲被群众称为“吃不愁,穿不愁的带头人”,多次被评为劳动模范,选举为人大代表,多次出席乡里、县里的代表大会。生产队也多次被评为模范单位,四好集体。名字叫响了八迭冲,回车公社也赫赫有名。
后凹的土壤为粘性黄土,天晴一块铜,下雨一包脓,很难侍弄,这在八迭冲是出了名的。当时的劳动力多数为妇女,男劳力只有五个,除了掌鞭的,干活的全部是妇女,父亲是名副其实的妇女队长,重活累活当然基本上是父亲的。但父亲仍有一身使不完的劲,每天天不亮,最早一个上工,傍晚披着星星,最晚一个下工。为了赶趟,大家在休息的时候,他仍在不停地忙碌着,整天都不知道累,群众把他成为是生产队里的“老黄牛”。

辛勤的汗水,换来了丰硕的收获。生产队年年丰收,交足了公粮,留足了储备粮、机动粮、种子、饲料粮,保管室的粮食仍然放不下。父亲请示大队,大队请示公社,在全公社平均每人80斤口粮的基础上,破格批准我队每人可分120斤粮食。社员们非常高兴,也很感激,非要请父亲吃饭。父亲说,吃饭就不必了,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现在的后洼,面貌发生了巨变,历史的那一页虽然早就翻过去了。但是,父亲以及那个时代全体社员在劳动中所形成的吃苦耐劳,甘于奉献,勇于开拓,负重奋进的“老黄牛”精神,仍然激励着好几代人。
这种精神,后来演化为后洼精神,将永远传承下去,并发扬光大。父亲的名字也永远铭记在后洼老百姓的心中。因为,父亲是后洼全体“老黄牛”的总代表。
2925 2020.11.28.

作者简介:李俊科,网名了了、巴族十三客,河南西峡八迭人,退休后客居洛阳。中共党员,中学高级教师。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闪小说专委会会员,中华精短文学学会联盟会员,洛阳市作协会员,洛阳诗词学会会员,出版有《恩情重于山》、《赵洼,曾经的地方》、《后凹,远逝的记忆》、《山村细雨》等文学作品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