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川口招商对面、矿医院家属区门口,你总会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佝偻着身子,包裹得很严,不仔细看,几乎认不出是谁。
我第一次看见她时,正吃力地拉着一三轮车水果上一个缓坡,凭她的一己之力明显有些艰难,我就搭把手,帮她一直推到平路上。
上去后,她憨憨地朝我笑笑,抓一些散果给我做酬劳,我摆摆手:“谢谢!”示意不用,举手之劳而已,就告辞挥手作别。
以后的每次晚归,只要看到她还在摆摊,就买一些水果,以便让她早点收摊,她认出我并记住了我,总会撵着给我拿几个零碎水果塞到我的衣兜里。我说:“你不容易,别给了,我心里过意不去,外面冷!早点回去吧!别冻坏了!”就是这样的见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苍老了。
那是风霜的痕迹,也是生活的烙印。渐渐地从其他同行的口中,我得知她没有成家,一辈子单身,别人都称她“老姑娘“!脸上晒的太阳黑和冬日冻的高原红,还有纵横交错的春秋纹路,布满了那张棋盘的脸。双手劳作、风吹雨淋跟树根一样盘根错节。虽然捂着围脖,戴着手套,依然难掩四季在她身上轮回的特征。背慢慢驮了,腰也弯下去了,但她每天都在出摊,维持她的生计。
我从不在她面前打听她的个人隐私,怕她难过,那是她伤心的问题。看着她一天天衰老,夏天的中午也会打盹睡着,甚至因为歪着脖子,还会发出轻微的鼾声,看着熟睡中困顿不已的她,知她早起批发,披星戴月、早出晚归的疲倦。偶有一两次没见她人,也会有放不下的牵挂和担心,那也是她少有的感冒、发烧、身体不适,我难以想象她孤苦的模样,如何一个人冲出重围?又怎样咬着牙再次出征,出现在市场上?不敢喝水,怕去卫生间。有时用干馍馍垫垫充饥,不舍得好好填填肚子,只为防老时,多一些备用金。
在她的顽强面前,让我想起外国作家海明威笔下的《老人与海》,搏弈与抗争。一个女人没有家,没有子嗣,没有港湾,没有避风口,把自己活成了一棵树而不是藤。在经历了人间的酸甜苦辣涩之后,她的内心该有多么地强大?
那一个晚上又遇见她,因为父亲说送暖气他就回来了,第二天要去看父亲,我买了三、四样水果,已经提不动了。准备走时,她两个手往我一个口袋里放了几个橘子,另一个口袋放了几个枣,因为我两只手都被水果占着,没办法婉拒。那一刻,感受到小时候妈妈给孩子们分发、装好吃的场景,心里酸酸的。
转过身,走了几步之后,回眸再望她时,她正望着我,就是母亲在楼头,送我一模一样的表情,满满的牵肠挂肚,无数的不放心和万般不忍。也许我们彼此都有过失去的亲人,所以依旧会用自己微薄的温情,去温暖那个需要温暖的陌生人。
当我告诉她明天会降温,还有大风,让她穿厚点时,她也让我注意保暖,回去的路上慢点。于是那个夜晚,告别时的温度,会一直延续在那个路口,跟篝火一样。
我不知道,下一个传递给她温暖的人会是谁,但依旧接力了这微弱的薪火。愿天下寒士俱欢颜!愿来生她得遇良人,膝下儿女承欢!愿来世她能开怀畅饮,有闺蜜陪伴在侧:“劝君更饮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愿下一辈子她有一个果园,有吃不完的水果。

楚丰华
2020.11.29
23:58
作者楚丰华原名楚凤琴,祖籍河南许昌人士,1967年出生于铜川焦坪,大学学历,供职于市铝箔厂,现居住在老区。作者自幼喜欢耕读于文字,曾有多篇文稿在数家编辑部发表。希望在更多的文苑结识更多的文友,以便相互交流、提高,把更好的作品分享给更多的读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