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王亚平 邵阳
文字的舞台
(纪实长篇小说连载之97)

【 97 】
回到修理工宿舍,凡是碰到的修理工都说:“今天又输了?”旁边还有人冷言冷语:“他们不输谁输?你们谁见过太阳从西边出了?”还有人在一边叫:“孔夫子搬家哟!”
黄平懒得理他们。
洗了澡,黄平把换下来的衣服扔到桶子里,准备出去洗。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又把桶子放下了。
他怕自己忍不住跟那些冷嘲热讽的同事发火。
钳工班的副班长刘启金来了。他迈进一只脚,斜靠在门边,笑嘻嘻地看着黄平,一言不发。
黄平说,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刘启金说:“我不问结果,你们那水平还用问吗。我就是告诉你,今天有你一个老乡来找你。”
“老乡?我的老乡?男的女的,长什么样儿?”
“男的管我屁事。十八九岁,二十来岁的一个大姑娘,漂亮得很哦。”
“大姑娘?姓什么,说什么话?”

“姓什么,说什么话我那里知道。反正不是说我们邵阳县的话。长着一对狐狸眉眼子,两个脯脯大得很!”
“脯脯,你就会盯着人家的脯脯看。那是谁呢?”黄平搔了搔后脑勺,瞥了老刘一眼:“你这种老色鬼,你没有搞错吧?”
“搞没搞错我不知道,反正人家喊你黄平的名字喊得溜熟。以后不用自己洗衣服了,你小子有艳福啊。”
刘启金用脚踢了一下地上的桶子,打着哈哈,摇摇晃晃地走了。
黄平愣在那里,拧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有这么一个老乡。

小马走进来,虎着脸不吭声,先在黄平衣袋裤袋里捏了几下,又到黄平的床上的枕头下、蚊帐顶上搜索了一番。
黄平知道他找烟,就斜着眼冷冷地看着他。
小马扑了空,不甘心地瞪着他说:“不拿出来是吧?等下我找到了全部没收,一根都不给你留!”
黄平说:“那你就找吧,找到一根我赔你一包。真的没买。呃,你去抢那些说风凉话的呀。”
小马说:“这些娘卖╳的讲的那些酸溜话真是恨死人,我一生气就要抽烟,真的想一脚把他们的屁股踢开花。你真的不拿出来是吧?”
黄平说,你自己动手。
小马说,那我就不客气了。他蹭过来,又到黄平的上衣口袋去摸,两个手指飞快地夹出一张五角的纸币来,在黄平眼前晃了晃,说:“那我就辛苦一趟算哩,我两个一人一包‘芒果’。剩下的钱买糖。”
黄平赶紧去夺,可小马早把票子塞进裤子口袋。
就在两个人嘻嘻哈哈地闹成一团的时候,突然听到从后勤部那边传来一阵声音很大的叫喊声,其中有一、二声令人听得毛骨悚然。
小马推开黄平说:“嗯?出事了。走,去看看。怕是起火了!”把脏衣服倒掉,俩人一人抓了一个铁桶就往外跑。
在过道里,他们和好些从房间里挤出来张望的修理工撞得踉踉跄跄。
在后勤部和食堂之间的过厅里,他们看见了几个人簇拥着黄河急匆匆地往外走。
黄河脸色苍白,嘴角却还露出满不在乎的冷笑。他两只手捏在一起,满手是血。
血还在顺着他左手肘部的衣袖一滴一滴地往下落,地上已是一路殷红的血迹。
黄河几乎是被人推着走,虽然大声说“急什么!”但脚底下还是加快了脚步。
一队乱哄哄的人群涌进了分指卫生队。

分指卫生队就在大街上,也有人叫分指医院。不光对内,也对当时缺医少药的芷江县的社会开放。
医院里好多看病的群众都被吓得跑出来了,他们见不得那种血淋淋的场面。不少人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小马拉住同样是脸色苍白、气喘吁吁的伍慧文说:“哎哎,到底是怎么回事?”
伍慧文说:“黄河把手指剁掉了,左手的小手指!”
小马和黄平大吃一惊:“他把手指剁掉了?!为什么?”
伍慧文说:“我哪里知道!我正在排队打饭,就看见黄河怒气冲冲地走过来,一边骂一边朝厨房里冲。我一看他把菜刀抓到手里,就一把抱住他,猛喊,‘黄河,你不要做傻事!’因为我知道他那个蠢驴子脾气。好,我话还没有喊完,他‘嘭’地就是一刀!等我来看时,他手上的血喷出好远!那根剁下来的半截手指还在砧板上一弹一弹地跳!”
听到这话,马建忠和黄平都呲牙咧嘴地“吔”了一声。
黄平说:“到底是什么事,让他下这么大的狠心呢?”
大家面面相觑,都为黄河这种鲁莽的冲动而摇头叹息。
马建忠说:“那,砍断的那根手指,他们接不接得起?”
“断肢再接?就凭他们?”黄平朝卫生队大院努了努嘴,“哼,他们连个小伤口都缝不好,还能接断指!”
马建忠悻悻地说:“好,又多一个伤残民兵。”
伍慧文说:“这肯定算事故,但又是最不好报的事故。怎么报?他这是自残,讲出来人家都好笑!”
大家异口同声地同意。说,对,黄河就是一头蠢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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