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鹅好几个月都没有收到儿子张志新的来信，就算研究生毕业，忙着撰写论文。也应该给母亲打个电话，高天鹅独坐在沙发上百思不得其解。俗话说得好，儿大不由娘，女大就得嫁。儿子今年二十七八，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难道他与未婚妻箫蕊敏去了苏州岳父家？就是到了那里也应该给我来个电话，就这样书不来信不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就在高天鹅悬念牵挂的时候，儿子从大洋彼岸打来了电话。儿子张志新在电话中说：“母亲，我们已经来到美国深造。这几天刚安顿下来，就忙着给您打电话。过几天我们将这里的情况，详细写信告诉您。我们不在家，您要照顾好自己。年纪大了该吃就吃，衣服旧了该买就买，祝您身体健康。”

高天鹅听到儿子志新的电话，哽咽着对儿子志新道：“你们夫妻二人已经到了美国，才告诉我老太婆。实在是不可思议啊，我又不阻止你们出国深造。为什么悄无声息偷偷摸摸出走？难道怕我连累你们不成？既然如此，你们在国外要遵纪守法，和出去的国人团结互助，切不可肆意妄为好逸恶劳。我身心和体质还可以，你们尽管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儿子志新的电话已经挂断，母亲的耽忧没有错。儿子志新已经陷入不能自拔的爱情漩涡，对妻子箫蕊敏的话言听计从。用不了多久，她们恐怕连电话也不会给你打。堂堂高等学府的大学生，在地大物博的中华大地都放不下，到了异国他乡人生地不熟，她们能如何发展？在美国能有什么作为？

郑百灵闲来无事，瞅星期天游串到察素齐来看高天鹅。高天鹅听到门铃响，开门一看竟然是百灵妹。村里长大的姐妹，同在毕克齐小学读书。考入萨拉齐中学，郑百灵念了二年，就和张秋菊到呼市歌剧团深造。各自成家聚少离多，郑百灵奔走在土默川的村村寨寨，演绎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高天鹅连忙给百灵烧水沏茶，百灵端详着姐姐天鹅苍老的容颜。她情不自禁地说：“你一个人过日子太孤单，要是有个合适的就招回来做个伴。省得你出来进去一个人孤孤单单，要不我们九姐妹给你谑摸瞅端选择一个怎么样？”

高天鹅紧皱的眉头松开了，她悲哀痛心地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这一辈子风雨沧桑尝了个遍。读初中时，父母罹患癌症先后七八个月仙逝，我好不容易拼搏三年打清了饥荒。高中毕业后回到农村，拉引相依为命少不更事的弟弟。我到察素齐食堂打工挣钱，弟弟孤苦伶仃一个人念书看家。苦痛并没有压垮我的脊梁，拼搏奉献迎来爱的花环。爱人张振华对我关爱有加，儿子降生给全家带来幸福的欢乐。前几年公婆相继去世，丈夫振华身患脑病身异常。谁料想农历甲申猴年，他撒手西归一病亡，丢下我孤儿寡母怎么活？儿子考入北大我心欢畅，五年研究生毕业竟然去留洋。同媳妇箫蕊敏到美国打拼创业不回家！我一个人孤苦伶仃怎生活？”

郑百灵喝着姐姐高天鹅给新沏的普洱茶，听了她絮絮叨叨的晓叙，知道她那愁苦的心情，看到孤独的身影。故意岔开琐碎的家庭话题说：“你看那马月季贪婪钱财，把自己送进了监牢咎由自取。金钱谁也离不开，可绝对不能贪得无厌。马月季到人民银行当信贷科长，本来就是个肥得流油的美差事。她又不检点自己的行为，傍靠人行领导钱卓勇。伸出贪婪的手，收取金银财宝好处费，索取不义之财一千八百万。”

高天鹅悲痛欲绝地道：“土默川的十二美女图，已经枯萎了一朵，玲珑女鸿雁魂归天国；凋谢了一朵，韶华香月季囚禁监牢；剩下的十朵，都在各自奔忙。铁笔吟春花仍在妙笔生花，书写锦绣文章；花为媒夏莲继续发家养花，济老扶困犒赏；玉洁冰牡丹俯视位高权重，仍然叱咤风云；俏佳人玫瑰登台英姿优雅，桃李遍布天下；独争春芍药喜获科技金奖，挑战大豆高梁；女秀才喜鹊怀抱弃婴可怜，含辛茹苦抚养；醉优伶秋菊漫步戏剧舞台，演绎悲欢离合；冷美靓冬梅眼看人老珠黄，怎度孤独彷徨？瘾缥缈百灵舒眉展眼豪爽，子孙绕膝承欢；苦命僧天鹅舍财去忧出家，念佛朝拜菩萨。”

郑百灵听到天鹅姐念叨着要出家，心情沉重地说：“我的天鹅姐啊，孩子们出去为了多赚钱，想给父母最好的一切，她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可是她们那里想到，母亲每天都在期盼他们回家。多么希望他们能守护陪陪她，就连这么一丁点要求都达不到？母亲不希望你大富大贵，仅仅是有时间陪伴自己而已。多少人这辈子为了赚钱，远走他乡，一年只回一次家，和自己的父母孩子相隔千里。错失了孩子最好的成长机会，错过了孝顺父母的美好时光。儿子一天天成熟，父母一天天老去。其实，儿女陪伴父母的时光又有多少呢？在这个社会金钱非常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儿女能陪伴在父母左右。在她们需要的时候得到帮助，父母能够感受孩子的温暖。人啊，赚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呢？钱再多，到最后也不过是一堆废纸罢了。人生在世，有更多的东西值得你去好好呵护。别为了赚钱而遗忘了父母，也别为了赚钱，忽略了自己的身心健康。要好好孝顺自己的父母，承欢膝下，也要好好照顾自己，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高天鹅听了百灵赚钱与孝顺的说教，心灰意冷地道：“古语说，养儿防备老。现如今，我的儿被有钱的媳妇控制，她们根本不管我的死活。前些天，给我寄回一封信，让我自己养老。她们没时间回来看我，钱不够她们可以寄来。痴心依旧，往事成殇。我这辈子还有什么希望？生养这样的不孝之子有何用？我一个孤老婆子还能指望谁？我天生的命苦能怨谁？出家当尼姑，拜佛去念经。虔诚修行，普度众生。”

郑百灵听到天鹅姐拿定主意拜佛修行，情不自禁地说：“不到万不得已，你可千万不能走出家修行的这条路。咱们土默川还有九姐妹，都能陪伴你安度晚年。必要时，我们联名写信，敦促你儿子和媳妇，将你接到美国养老。或让她们回到祖国发展，将你接到身边哄孙子，绕膝承欢，颐养天年。”

天鹅望着灰白的墙壁，心如刀绞地对好姐妹百灵道：“妹子，你能够将毒瘾戒掉，有如此坚强的决心。姐妹们非常敬佩你铁骨铮铮的骨气，非常欣赏你坚韧不拔的毅力。我早有出家修行的打算，一个人就得有坚强不屈的信念，有看破红尘的意愿，有普度众生的虔诚。用不了多久，我到单位办理退休手续。将家里的存折现金，留给兄弟天成看管。志新回来舅舅天成自然会将家产交付于他，房屋与财物交于振华的妹妹张巧玲管护支配。我带几身换洗的衣服和健康的身板，只身前往寺院拜佛求经，虔诚修行，阿弥陀佛，普度众生。”

郑百灵得知高天鹅决定了的事情，八头牛都拉不回来。她吃罢饭，只好与天鹅姐告辞，急匆匆去找朱德刚商量对策。

日月两盏灯，春秋一场梦。旧檀木的冷香在泛黄的经卷上弥散，俗世红尘中充斥着人间烟火的温暖。那一路走来看遍的风景尘埃，都镌刻着过往的浮世清欢，山水相伴，清风翩然。年少时总是极尽凛冽轻狂，缺乏耐心隐忍，不明白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页应该被深藏。经年之后我们也不过刚好恰逢其会，聚散在重逢之外。谈及各自的经历，都道何其有幸，能在最美的岁月中一同游戏人生。听一首歌，想一个故事，故事里的人有你我。日月如逝川，光阴石中火。无意之时，日月如流，光阴似梭，转瞬而过。人山人海，边走边爱。春秋浮梦，往事如烟，一枕归期，时光长眠。你的一城烟雨，我的半盏清欢。芳华流年，浮生如梦，抚我风雨沧桑......

朱德刚得知高天鹅心灰意冷，要出家拜佛。急忙告知白牡丹与孙玫瑰，急匆匆赶往察素齐。朱德刚来到高天鹅家门首，白牡丹与孙玫瑰也相继赶到。朱德刚对高天鹅语重心长地说：“志新与媳妇蕊敏出国深造，这是大好事。她们在异国他乡一时半会回不来，创业打拼非常不容易。你要理解孩子们的心情与无奈，切不可意气用事，离家出走到寺院拜佛。尘世上的道路千万条，你何必走念佛求经这条路？再说你有工资和少量的积蓄，养活自己绰绰有余。为什么偏要出家？”

高天鹅意味深长地道：“我养的儿子我知道，他没有振华的胆量大。是个扶不上墙的软骨头，全由老婆箫蕊敏摆布。再咋说哇，这出国深造的大事，不和我当娘的说一声。就悄无声息的到了美国，才给我打来电话。没说三句话就挂断啦？我算看清了，到我不能行动的时候根本指望不上他。所以，我就及早给自己安排个好去处，到寺院拜佛求经。”

白牡丹苦口婆心地对高天鹅说：“我的天鹅姐，你的难处大家都能理解，可你出家拜佛，也不是个明智的办法。儿子媳妇到国外深造，这并没有多少过错。就算提前没有和你商量，总有她们的难处与苦衷。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接下来我们还是劝说你在家养老。你有工资与积蓄，身体也算健康。到了不能行动的时候，咱们姐妹再想办法，不到万不得已，你可千万不能出家。在家也能拜佛求经，捐赠普度众生。”

高天鹅听了众位兄弟姊妹的劝告，还是恒下心要出家拜佛。然后斩钉截铁地道：“尘世茫茫，情缘俱幻。退休在家一个人呆不住，何必僧家来度我。金钱社会的明争暗斗我不愿看，普通人家的酸甜苦辣我已尝过。尘世上的爱恨情仇与我无关，生活中的风雨沧桑用不着牵挂。皈依莲台佛座之下，就是我天鹅最好的归宿。现有的存折与金钱，我已交代给天成兄弟，他会转交儿子媳妇的。房屋与财物交待给振华的妹妹张巧玲，她是张家的人由她处置。我带几身换洗的衣服和一副臭皮囊，只身前往寺院拜佛求经，了却夙世孽根。”

孙玫瑰见天鹅姐的主意已定，无可挽回。便说：“尘世上有两难，登天难，求人难；生活中有两苦，黄连苦，没钱更苦；人世间有两险，江湖险，人心更险；朋友中有两薄，纸币薄，人情更薄。天鹅姐，红尘滚滚，苦海茫茫。受苦受难无边，何时了无牵挂？既然这样，我送你八句诗如何？”

莲台宝光照四方，劫海无边苦迷茫。

富贵享乐随风尽，愁泪怨恨入柔肠。

蜂争蚁夺何时歇？嚣烦谋算太张狂。

何处消得前世孽？唯有禅室拜佛堂。

                    

            节选长篇小说《土默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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