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场空前的葬礼记
文/潘安兴
邦武叔走了,家庭沉浸在悲痛之中。
早上,我打电话给奠和爷,约会釆访。他答应我的要求。我在路上,接到他的电话,说趁早来。有急事,得几天才回黄陂。一问,才知情况。
不到一个小时,又接到新洲的电话,得到了证实。心情不免有些伤感。我便与江惠敏叔联系,请他到黄陂一中时,带我同行,方便些。

回到潘家湾,气氛顿然凝固。在西头稻场,已经架起了孝棚。厨子、乐队都已到位,一切都进入程序中。顺华叔在门前铺好了桌子上,把准备好了的笔墨纸砚上,着手写祭文了
“娘亲有舅,爷亲有叔”。海生叔在邦武叔病重期间,就回到潘家湾,操劳料理相关事宜。在他身边聚集着幼一班子新洲、新林、波波、爱国、爱民听候安排,风风火火地忙前跑后。

走进屋,只见邦武叔静静地安息在地铺上。东华姨与玉芳妹泪流满面,沉痛的面容,实在难以言表。匆匆叩拜,安慰了一番。

湾子停满了车子。在外的人,不分上下湾,不约而同的到齐。就连远在美国的四华叔也赶回来了,九十多岁的宝玉婶不辞劳苦,风尘仆仆回到了这片土地。在省内外做生意、务工者更不用说了。

不一会儿,亲朋好友陆续到场,大约摆放了二十多个花圈,鞭炮、礼花摆满了周围。厨子进入角色,开始了宴席运作。
在湾里走了一圏,车水马龙,一片繁忙的景象。家家门前推进涌出。疫情过后的首次大聚会,住在湾里的人,几乎门庭若市,分担着当事家的客流。

对逝者生命的追怀,昔日的音容相貌,阔别上十个月的乡情,井喷的话题,有说不完,道不尽的感慨。大家亲切地坐在一起,三三两两不拘形式地交流。不论走到哪家,主人热情地泡茶请坐。这种氛围,感受久别游子的温馨。

到了开饭时间,孝棚灯光亮起来了。主人催客,来的人自由组合入座,摆了十五、六桌,这架式规模,自我记事以来,在潘家湾从未有过这种场面。

开席了,桌桌客人爆满,还有室内重要亲戚,承重的八大金刚,一时沸腾起来。这还是便餐,如此隆重。上菜依序有条不紊的进行。在桌上,大家频频把盏,按礼节致敬。菜一巡一巡地上,边吃边聊,充满浓郁的气氛。

席间,幼一班子端着酒杯,依序来到各个席前,向大家敬酒。感谢来宾的深情厚意,说了一番请多多包函的客套话,因循着传统,乡村的习俗。

席散了,湾里几个重量级人物,有影响的长辈围坐圆桌。借着这次葬礼,商讨湾里如何改变面貌,解决交通瓶颈,停车场地,怎样加强潘家湾向心力?重修潘家湾祠堂,留下根的回归。

上十人按照顺序,你一言我一语,发出不同的见解与设计方案。大家经过几番议论,权衡利弊,形成初步意见,达到认同一致。第二天中午,小型座谈,现场勘察,找到到了最大公约数,具体实施步骤,很多在场的人,热情高涨,提出建设性意见。还提出了搭配班子,强强联合,付诸行动。

翌日清晨,人们早早起床。听到呼唤,都去丧户家早餐。繁忙的一天开始了,负责各个环节的人,分头行动。八大金刚在屋后准备逝者上山的安息,联系去殡仪馆的人打扫房间,为逝者起灵。殡仪馆送葬车到了,按照礼仪,后辈们举行叩首送行仪式。抬上灵车,晚辈们在门前披麻带孝,烧纸焚香叩首,齐刷刷的跪了一大排。

伴随着鞭炮声,礼花声,三十多辆车组成的车队,徐徐开动,向长轩岭殡仪馆进发。一条龙穿越蜿蜓的山路,列队进入了河西的所在地。一路上,过桥转弯处,撒着钱纸,祈祷驾鹤西去平安。

亲人们办完了相关手续,等待着进入火化倒计时。送行的人群三三五五聚在一起,谈论着过往,对人生的感悟。到了一个形骸消失的时候,面临生死永别难受,尤其是逝者的女儿,姐妹,更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呼天抢地的裂肺声,在空中回荡。望着烟囱的缥缈,从此阴阳永隔,她们又如何禁得起这种痛苦呢?
回来的路上,长子捧着骨灰盒,女儿抱着遗像,亲人们噙着眼泪,根归故土上了车。浩浩荡荡的队伍归来,如例摆香设案,在灵堂祭拜,表达不尽的哀思。

用过午餐的盛宴,人们一样,找个地方小坐,邂逅好久的未遇。在湾里,我回来得少,很多人在微信里还对不上号。抓住这个时机,增强熟悉的范围,加了新的微信与电话,増进乡情友谊。还找年长辈长者了解我所不知道的故事。

在台子上,我与主人、奠和爷、三和爷、四华叔等人谈了许多,找到了不少潘家湾故事的线索。奠和爷与四华叔,对打捞钩沉往事,有自己的真知灼见,他们都认为:撰写潘家湾的故事,抢救历史记忆,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工程,需要有一种文化自觉与担当。这比清明祭祖上坟,修族谱更细致,更有意义。做好这件事,是最大的孝心。

到了晚上,烧望心台,冥明永隔的告别,来到人世间的旅程,带着无限的惆怅,从此生死两茫茫。鞭炮齐鸣,焰火照亮了夜空,戏班子开锣演出,这是主人酬谢来宾的文化套餐。这种程序与仪式,农耕中国俗,在乡村文化血缘关系的淋漓尽致,是一节课中重要的内容与形式。

进入葬礼的第三天,一切都顺理成章,循环着礼仪秩序,周而复始早餐毕。准备送逝者上山,从门前到西头稻场,人们都集中在一起,司礼鸣炮,侄辈们都头上系上白纱,孙辈们戴上了红布,一齐叩首鞠躬。一阵阵鞭响,一、二百号人列队,从西头稻场南行,跨过磨镰港的小溪,向东折到青石板桥,由下湾向屋后的圆椅山,绕了半月形圈,送到安息的地方。在屋后东首半山腰,用砌好了陵墓,安置最后的归宿。

送别落下了帷幕。进餐饭更加隆重,大家入席,感受到空前。人员之多,规模之大,湾里的团结,达到一个新高度。顺娥姨说了一句话,很受听:潘家湾以后红白喜事,不分上湾下湾,房下湾下,都是一家人,才亲热。

一个人走完生命的旅程,留下的是赞美的口碑。有这样的人脉,是道义银行的储蓄。平生的行为,都为后来做了铺垫。

邦武叔是我们湾里明白人。他当过兵,在北京警卫师,属于御林军,这样的光荣与显赫,是可遇不可求。转业后,长期在农村基层工作,把公字当作自己的宗旨,门口的“共产党员户”标,当之无愧。他又是我的知音,每次回来,叔侄俩都有说不完的话儿。回首往事,在脑海中留下深刻印象。他的远去,恍若有所失。写下这段文字,作为缅怀纪念,留下岁月痕迹。
葬礼是一个平台,大至国家,小至个人,都是交流,增进关系的粘合剂。这次回来,受益匪浅,可以说收获满满。

2020年11月18日于黄陂前川街桃花村曹家湾35号潘安兴电话☎️:133971337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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