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绍平
一九八二年的秋天，高中毕业的我回到村里，做了一名乡村教师。那一年，我十八岁。
乡村小学十分简陋。教室的窗户用坯垒了半窗高，冬天天冷的时候用塑料布蒙上。课桌是用砖头垒的桌腿，洋灰板放在上面当课桌。凳子是学生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学校没有电，上早自习和晚自习用煤油灯，偶尔用蜡烛。
学校安排我教小学四年级，包班（那时候老师少）。教室的后墙上有刘胡兰和黄继光的画像。黑板左右两边的墙上，是老师的书法作品，用毛笔写在纸上，然后贴在墙上。左边是叶剑英的一首诗:
攻城不怕坚，
攻书莫为难。
科学有险阻，
苦战能过关！
右边是一幅对联:
书山有路勤为径，
学海无涯苦作舟！
记得第一天去上课，第一次登上讲台，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上课！“
”起立！“
“老师好！”
“同学们好，请坐下！”
“请同学们把课本翻到第2页，今天我们来学习《燕子》这篇课文！”
“一身乌黑的羽毛，光滑漂亮，一对俊俏轻快的翅膀，加上剪刀似的尾巴，凑成了那样活泼可爱的小燕子……“由于第一天上课，不知道如何教，就领着同学们把课文读了一遍又一遍。
第二天，校长送来了教学参考书和备课资料，才慢慢知道如何教书。比如学习一篇新课文时，先把课文里的生字写在黑板上，注上音，教同学们朗读，然后把难懂的新词解释词意，简称解词，接着一段段地讲，写出段意，最后总结中心思想。
星期六的下午，老师们开会，要检查学生的作业和老师的教案。天哪，我每天上课都是参照教学参考书和备课资料，并未写教案。情急之下，我只好撒谎说教案（也叫课时计划）忘在家里了，下次一定带来。自那次以后，我再也不敢偷懒了，认认真真备课写教案。
四年级班里，有十八个同学。有四个尖子生，分别是英子，小兰，张伟和李林。还有两个调皮捣蛋的学生，是胡三和高飞。其余的是学习中等的学生。
“同学们请把课本翻到第22页，我们今天来学习《蚕和蜘蛛》。“我转身板书，胡三和高飞在窃窃私语，不知小声在说着什么。我转过身，他俩又不说了。“胡三、高飞，你俩到讲台上来！“他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情愿地走上来。“你俩有什么话，可以说了！”他俩红着脸，尴尬地站着。站了一会，我说:“下去吧，好好听讲！”从那以后，他俩再也不敢在课堂上乱讲话了。
“英子，你来把课文读一下。”
“蚕和蜘蛛都是纺织能手，他俩决定比一比，看谁的成绩优秀。孔雀献出美丽的羽毛，做成奖状，送给优胜者保留。……孔雀代表大家的心愿，把奖状送到了蚕的双手，蚕为着大伙，蜘蛛只为自己，光荣的奖状，应当让蚕保留。”
“读得很好，请坐下！“
这一天下午，第二节是体育课，同学们热情很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教，只好教他们排队，向右看齐，稍息立整，左转右转，匆匆完事。看看不到下课时间，又让他们做了“老鹰捉小鸡”和“猫逮老鼠”的游戏。看着同学们高兴的样子，我心里也充满了喜悦！
同学们，我们今天用“有的……有的……”来造句！英子站起来说:“下课了，同学们有的在跳绳，有的在踢球！”
小兰站起来说:“课间，有的同学在唱歌，有的同学在做游戏！”
张伟站起来说:“人的饮食习惯各不相同，有的喜欢吃甜的，有的喜欢吃辣的！”
李林站起来说:“天上的云变化万千，有的像快乐的小鸟，有的像奔驰的骏马！“
“不错，不错！”我说。
春天来了，阳光明媚，风和日丽。有一天上自然课。我说:“同学们，咱们带上书本到小河边寻春，好不好？”同学们连声说好。于是，我们来到了小河边。只见柳丝依依，桃花明艳。蝴蝶起舞，黄莺歌唱。河水清澈，游鱼历历。同学们像出笼的小鸟，叽叽喳喳，又像小鹿一样活蹦乱跳！有的逮小鱼，有的捉蝴蝶，但都没有成功。时间到了，同学们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小河，向学校走去。
……
“老师好！”
“同学们好，请坐下！”
“英子同学到讲台上来，请写出五个带有草字头的字！”
只见英子在黑板上写出:英，草，苗，芬，芳！
“小兰同学到讲台上来，请写出五个带有三点水的字！”
只见小兰在黑板上写出:清，河，波，浪，汪！
“张伟同学到讲台上来，请写出五个带有数字的成语！“
只见张伟在黑板上写出:三心二意，朝三暮四，五颜六色，五光十色，千军万马！
“李林同学到讲台上来，请写出五个带有动物的成语！”
只见李林在黑板上写出:叶公好龙，亡羊补窂，对牛弹琴，鹤立鸡群，鹏程万里！
“好，好，同学们写的很好！”我连声夸奖！
这一天，我去上课。走上讲台一看，同学们都到齐了，唯独不见小兰。咦，小兰呢，她可是从未迟到过呀！英子告诉我，小兰的父母不让小兰上学了。他父亲说:女孩子认几个字就行了！放学后，我去了小兰家。见到了小兰父母，对他们说:“小兰学习很好的，最起码也得上个初中毕业吧，文化太浅，以后到社会上可不中啊！”第二天，小兰又回到了学校里！
有一天我刚到学校，村里的张大爷来找我了，他说他家种的花生，被人薅了一大片，他远远地看见好像是
胡三和高飞。等我走到地，他俩已经跑了，你可要好好管管。到班里一问，果然是他俩干的“好事”。我告诉他俩:张大爷已经找到学校了，你俩看咋办吧？第二天，他俩的家长带了点自家的花生，向张大爷陪礼道歉，并保证决不会再让自家的孩子偷花生了。
转眼到了冬天。这一天，天气很冷，下午的时候竞飘起了雪花。真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正是满天飞花不是春，满地零落玉精神！同学们捡来了干树枝，燃起了一小堆篝火取暖。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我也早已离开了学校。但我仍忘不了自己刚毕业，在乡村小学度过的那段美好的时光！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