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间最美三月天
袁海参(江西乐平)
"阳光布德泽,万物生光辉"
风和日丽的阳春三月,在一年之中,是最经典的月份。平和、温暖的气温,彻底驱逐了潮湿、寒冷的天气。明媚的阳光,在无影的空气中晃动,给大地带来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观。新鲜的气流,混合着树脂清冽的淡香,沁人心脾。春光宛如体内的血液,在血管内缓缓流淌,让人有舒坦和清爽的感知。春色更会撩拨人文雅士、莘莘学子漫天的遐想。
因文刍刍的工友邀请,我借着卡天亚鞋厂停工三日的隙罅,打着"阅尽人间春色"的派头,在一望无际的旷野徜徉。
春天毕竟是春天。有着少女般的妩媚,有着蟠桃园内醉人的温馨,有着如歌的生命激情。旷野里碧绿的草,鲜艳的花,飘摇的树叶,沾满了晶莹剔透的露珠,在光合作用下,熠熠生辉。
工友走在我的前面,迈着矫健的步履,渐渐地和我拉大了距离。目不暇接的景色,激活工友腾格尔式的嗓音,歌声在空气中飘扬,歌声在碧波的池水里激荡,歌声在美女的脸庞上翱翔。此时,他惬意得几乎飘然起来,忘乎所以,用"春风得意马蹄跃,一日看尽长安花"的诗句来形容他,是最恰当不过了。而我毕竟是比他年长十多岁,两腿显然不听使唤,有点力不从心的无奈。这使我突然想起陈毅元帅《赣南游击词》:"落伍实堪悲"。工友像小鸟般叽叽喳喳的叫得不停。他埋怨我行动迟缓,尽管如此,但他还是不停地招呼我。仿佛我是一位令人厌恶而又脆弱的小孩,带给他无穷无尽的累赘。工友善意地讽刺, 目的是让我加快脚步跟上他。他揶揄地对我说:"文人的骨子里,本来就固有女人扭扭捏捏的细胞,缺乏男子汉雷厉风行的气魄"唉!工友亢奋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但我好歹也是铁铮铮的男子汉、气宇轩昂的大丈夫呀!岂能和女人相提并论?虽然他的话在我心里制造出不痛快的"产品",但我始终没有将此类"产品"亮相出来。将"产品"严密封闭在由喉门把手的仓库内。其实,工友有所不知,即使我已在六十花甲的高地风雨飘摇,但也不致于老态龙钟呀。我在他后面踽踽独行,完全是怜惜足下的小草。小草也和动物一个样,有着旺盛的生命气息。我爱怜着小草,犹如呵护襁褓中的婴儿。我那颗真诚的、善良的心,在很大程度上,受益于家慈虔诚的"积善成德"的佛教理念。
大约走了十几分钟,不经意间,一条小溪突兀在我们面前。小溪发源于何处,又流向于何处,我不得而知。小溪并不宽阔粗壮,倒像是舞蹈女演员的小蛮腰那样纤细。溪水清澈见底,又像一面明亮的铜镜,水草在镜子里点头、弯腰,俄而,有三五群小鱼儿,摇曳着小巧玲珑的尾巴,一会儿吃着草,一会儿又随着潺潺流水飘然而去。小溪两岸,柳树成荫,柳枝有如少女的刘海,自上而下疏理的顺溜。我看着像雪花似的柳絮,陡然间想起东晋才女谢道韫形容雪花的诗句:"未若柳絮因风起"。是啊,谢才女将雪花比作柳絮,有深刻的含义,有儒雅的情怀。我也东施效颦,反其道而行之,将柳絮比作雪花。"未若雪花因风起"
那些居住在海边村民,总喜欢栽种些杨柳、香樟抑或是其他枝叶茂盛的树。这些树不仅美化了环境,而且,可以减少台风的肆虐。
我们跨过小溪,一大片金灿灿的油菜花,赫然在目。菜花的馨香,一古脑儿地扑鼻而来。人置身于浩荡的花海,仿佛浸泡在浓郁的染缸里。黄蜂漫天飞舞,发出"嗡嗡嗡"细微的声音。我想,它们 柔声细语地和我们打招呼,敢情是热烈欢迎我俩的到来。然而,我又仔细一想,不可能吧?蜜蜂有与生俱来的原始野性,难道还会有"世事洞明,人情练达"人性的潜规则?我愈想愈恐惧,身体愈痉挛般悸动。是啊,遭遇一群有着天文数字、身披黄金梭子甲的坏家伙,谁不怵目惊心啊。我怯生生地裹足不前。工友好像幸灾乐祸似的,开怀大笑。笑我胆小如鼠,笑我孤陋寡闻,笑我骄贵得像王宫里的王子……。他告诉我,蜜蜂其实很友善。只要人类不无端地去挑衅它们,它们就不会主动地向人类发起攻击的。唯有蜷缩在半山腰及倒挂悬崖绝壁之上马蜂、细腰蜂,才是蜇人的魔鬼。我听了工友耐人情味的解释,于是铆足了勇气。虽然胆子壮大了点。但内心的恐惧仍然没有完全消退。即便是前进了,也是畏首畏尾、诚惶诚恐的熊样,罢了,我想着古今中外大英雄,那种果敢和坚毅,那种直面淋漓的鲜血,我就豁出去,大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奈。我闯进了蜂群,噫!如工友所说,蜜蜂并不为难我,对我一身的赘肉毫无兴趣。我想,它们也许挡不住花蕊芬芳的诱惑,没有时间对我们下毒手,暂时放我们一码。我们今天"过关斩将"纯属侥幸。
油菜花的幽香,揉合在温馨的空气中,之后又潜入我的嗅觉,迅速地跌落在我的五脏六腑,漫延到我平静的心海。什么惆怅、困惑、彷徨,被眼前的油菜花涤荡得干干清清。忙碌的蜜蜂、跳跃的蝴蝶、起舞的蜻蜓、呢喃的鸟儿……这些大自然的宠物,无意中编织成一道道风景。我热衷于这个旖旎的风光,我绻恋于这个壮丽的景观。遽然,想起南宋江西吉安人杨万里描写油菜花的诗:
篱落疏疏一径深,
树头新绿未成阴。
儿童急走追黄蝶,
飞入菜花无处寻。
我被这首脍炙人口的诗深深感染,也装模作定样地和了一首诗:
花香阵阵春意深,
阳光明媚岂成荫?
已知漫天飞蝴蝶,
诗人灵感到此寻。
这首歪诗没有按平仄韵的清规戒律,肯定是怡笑大方的了。还有,最后一句,必须阐明,我空荡荡的大脑,那里藏有诗文?只不过自我解嘲罢了。几十年知识的荒废,早已江郎才尽了。
我俩好不容易趟过茫茫的花海,爬上了一座小山。与其说是一座山,到不如说馒头似的冈陵。我站在这座山冈上,放眼望去,唷,满山遍野,绽放着无数的杜鹃花。我浮想联翩,心潮澎湃。恍惚间沉浸于血与火的大海,置身于红于绛的世界。山上艳丽的杜鹃花,与田野油菜花交相辉映,争妍斗艳。清冽的泉水和春天的花卉,水乳交融,竟是如此默契,物竟天择。
不知是哪个学校的小学生到此春游。他们来了好多人,几乎战领了这个无名高地。烂漫的山花,烘托出一颗颗天真无邪的童趣心。阳光般的笑脸,更加使他们无比的靓丽。他们是春天的鹞子,在山冈上飞来飞去。之前,在教室了朗朗的读书声,此刻,已切换成"咯咯咯"开怀的笑声,课堂里学习的紧张气氛,像鱼网一样,在这里才得以尽情地撒开。他们笑声一浪盖过一浪,嬉闹一次胜过一次。我想:美好的春天,不就昭示着他们的豆寇年华吗。
不知不觉地太阳西斜,工友说饥肠开始打鼓,嚷着返回厂部。我玩得兴趣正浓,不想立刻"班师回朝"。因此,我开始埋怨工友起来:邀我出来踏青的是你,催我早回去的也是你,这不正印正了那句古话吗?————成也萧何,败也萧和。突然,我又想到那些结婚不久的新娘。到了娘家,想多玩几天,总借理由不肯动身返回。可是,丈夫又拼命地催。最后,还是回去算了。因为,娘家这边始终不是滞留的地方。夫家那头才是最终归宿之处。 有几位扎着羊角辫子的女孩,发现了我们,就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带着十分纳罕的表情,一小跑过来和我们答讪。看他们严肃谨慎的模样,仿佛我们是国民党军统特务,警惕性非常高。当我们带着善意的微笑,他们才让紧张的气氛释然殆尽。他们就像小记者,向我们问这问那,尽提出希奇古怪的难题。十万个为什么,几乎让他们借去了八万个。我俩只是比他们年龄多长了一点,书多读了一点,盐巴多吃了一点,路多走了一点。又不是什么大学者。更不是《圣经》里面耶和华全能的神。既使是孔子,也被两小孩"日月远近"的提问,给生生难倒。中国老师的鼻祖啊,都败给了两位乳臭未干的农村屁孩手下,何况我是凡夫庸子。所以,我俩答非所问,将他们的提问一一擼塞过去。
我陶醉于湖光山色、行云流水的氛围;我眷恋于鸟语花香、绿树成荫的世界。
为了加快行程,我们选择走西边捷径。山下,一条小河横亘在我们面前。河岸楮树下,停泊着一只小渡船,树上的小鸟见了我们,心照不宣地飞走了。我看到这个情景,又使我想起北宋易安居士李清照《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
常记溪亭日暮
沉醉不知归路
兴尽晚回舟
误入藕花深处
争一渡,争渡
惊起一滩鸥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