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病【小小说】

                            黄学友/文

       医院内，干部病房宽敞的走廊里与普通病房区相比，一直保持着一种特有的静谧。入口处竖一块刷白漆木牌，上面写着“肃静”两个大红字，让出入的人看了连呼吸也会不知不觉地放慢。

       大腹便便的老宋手提一黑色皮包，扭动着肥胖的身躯就象一个粗大的油桶“滚”进了走廊。他那铮亮全新的牛皮鞋踏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极响的“咯哒、咯哒”声，让人听了很是刺激。一个身穿白衣，手端针盒的年轻护士走过，擦过他身边时用白多黑少的眼珠瞪了他一下，他蓦地明白了什么，有意放轻了脚步。

       老宋是特意来看望赵书记的。

       赵书记临住院时，厂里的供销科长升任了副厂长，这科长的空缺一直没补上，按理说老宋坐到那位子上是顺理成章的事——他已是副科长。他一直想抹去这副科长前的副字，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眼下有机会了，可又有许多人瞅着这空缺眼热，而这些人又都与厂里的头头脑脑多少有些瓜葛。善于研究人事关系的宋科长对此早已研究过，并已付诸行动。应烧香的庙里已都烧了香，该磕头的神前也磕了头。只是赵书记住在院里他一直没来。他想在最短的时间内给赵书记一个最好的印象。

       老宋在病房走廊里踌躇观看了几个门牌，好不容易才找到 赵书记的房间。他在门前站定，习惯性地用右手摸了一下油光乌亮的长发，才小心谨慎地推开了房门，病房里没有赵书记的身影，床上的被褥零乱不堪。老宋想：“书记可能去厕所了。”趁这空他急忙从包里掏出一瓶“蜂王浆”，两合铁质包装的高级“人参乳精”及其它贵重保养药放在桌上，然后拉过一张旧报纸盖住。他又把乱糟糟的床铺整理好，才小心地坐在床沿上。他看到这屋内是个白的世界——白的墙皮，白的木桌，白的床单，就连墙上的拉线开关也用白漆涂过。白的纯洁，白的让人心里容不得半点污浊。

       “笃、笃、笃”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老宋从床沿上弹起来，准备以笑脸迎接赵书记。房门开了，进来的却是厂传达室的王老头。

       “宋副科长，您来看我？”王老头又惊又喜，他颤着暴满青筋的双手倒满一杯水，又在里面添了些白糖，小心地向老宋递去。

       老宋同样惊异，他万没想到是王老头，一时无语，可他毕竟处事圆滑，不但没有露出本意来，反假戏真演。他接过水杯说：“老王，我刚知道你住了院，这不......”

       “没什么，没什么，”王老头有些激动，“我只是犯了陈病，让领导挂着，实在过意不去。”

       “本来我也该去看望一下赵书记，可不知他住在几号房间。”老宋委婉地说。

       “这病房本是赵书记住的，”王老头说，“他见我住在走廊里就提前出院让我搬了进来。”

       “一样——一样——你歇着，我还有点事得先赶回去......”老宋说完离开了病房。

       王老头送老宋回房见桌上的高档礼品，激动地老泪纵横，他想：我一个看大门的病了，书记让给高级病房，科长带着贵礼来看望。看来，这党风真是越来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