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王亚平 邵阳
文字的舞台
(纪实长篇小说连载之94)

【 94】
芷江机场有很多故事。黄平从伍慧文那里听到了一个更为传奇的故事。没有人核实这个故事的真假,但凡听过的人却都津津乐道。
那天,黄平端着刚从食堂打的中午饭,边吃边溜达到前院的天井,看到这里叽叽喳喳的挺热闹。
穿着油乎乎工作服的修理工们,有的在大口吃着午饭,有的意犹未尽地用勺子敲着空碗,懒洋洋地享受着初冬温暖的阳光。
还有几个挤在伍慧文和王志的小屋里,听里面的人在说着什么。屋里坐不下,还有两个人坐在门口的井沿上。好像都听得津津有味。
黄平也挤过去听。伍慧文操着一口正宗的湘中地区的方言,正在绘声绘色地说着一个跟芷江抗战有关的故事。
王志由于不停地抽烟,烟味呛得人受不了,被轰出来了。黄平就趁机挤进去了。
伍慧文说,驻扎在芷江的飞虎队开始是清一色的美国佬,由于身份尊贵,这些人大多牛皮哄哄,一副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派头。不过,也有单纯质朴的人。比如有一个叫戴维的年轻飞行员。

在战斗的间隙,戴维也到街上去溜达溜达。戴维有个曾在中国做过传教士的祖父,这让他从小就知道了不少有关中国的故事。仗着会说几句蹩脚的中文,他四处猎奇。到风雨桥跟小商贩讨价还价,还会到“天后宫”去装模作样地参拜“妈祖”。不知道妈祖跟他的上帝有什么关系。
在天后宫门前的大树下,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正在忙碌着。这个外国人并没有引起她特别的注意,因为当时在芷江的美国大兵比㵲水河里的游鱼还多。

可这个眉清目秀的小女孩和她手里的粉红色的团子却牵住了戴维好奇的视线。
“什么,这是?”戴维指着已经晒成了黑色的猪血丸子问道。
“可以吃的。是一种菜。”小姑娘认真地说。
“吃?这个黑乎乎的——嗯,炸弹,可以吃?”外国小伙儿吃惊地瞪大了他的蓝眼睛。
小姑娘“扑哧”一声笑了。她跑进家中,拿出一个煮熟了的,切下一块让这个年轻的美国人品尝。
戴维打量了半天,才鼓足勇气咬了一小口。吃完之后,他耸了耸肩表示这玩意儿挺好吃,就跟着女孩子进了屋。正碰上她们一家人在吃饭,他就厚着脸皮要求,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吃一吃你们的中国饭。

饭桌上,美国佬对这个黑乎乎的东西大加赞赏。
吃了还不算,他还得寸进尺,要求带几个回去,说是给他的弟兄们尝尝。
小姑娘把他送到大树下,他塞给女孩几张美元和一块巧克力。还冷不防抱着小姑娘就亲吻,吓得小姑娘差点喊救命。
年轻的美国佬走后,小女孩在大树下呆呆地站着,一直到太阳落山。
据说那个美国人很厉害,曾经打落过两架日本飞机。但是有一次空战他没有回来。

他的战友哭丧着脸告诉女孩,戴维阵亡了。倒霉的戴维是在打光了他的弹药后,他的飞机被日本人灵活的零式飞机给击落了。而他,很可能在跳伞之后已经被日本鬼子用那种长长的三八枪的刺刀给挑死了。
顿时,在女孩的眼里,整个世界都成了灰色。
世界上的事情无奇不有。第二天,那个报丧的飞行员又气咻咻地跑来说,戴维又被上帝送回来了。上帝说错了,他要的那个戴维是德克萨斯人,不住在芷江。
后来据戴维自己说,能活着回来,“全靠小姑娘给的两个宝贝。”
原来,那天戴维跳伞掉下来时正好挂在中日两军阵地之间的一棵大树上。听着子弹头在耳边“啾啾”地乱飞,他慌忙用伞兵刀割断了伞绳,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谁知脚一沾地就看见两个日本兵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呲牙咧嘴地扑了上来。
打完了手枪里的子弹,戴维把空枪狠狠地砸向一个鬼子。那小子“呀”的一声,用刺刀把手枪挑飞了。然后愣了愣神,就和另一个鬼子端着枪、并着肩,排成了经典的日军拼刺队形,一步一步地逼了过来,看样子他们非要逮个活的。
戴维的冷汗把眼睛都迷糊了,脚下一绊,一屁股坐在地上。突然,他触到了腰间两个硬梆梆的东西。无暇多想,他一手一个,像扔手雷一样把两个黑乎乎的东西接连扔了过去。
两个日本兵魂飞魄散地跳到了岩石后面,捂着耳朵,等着那两声巨响。
可是一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有动静。等他们探头探脑地张望时,那个美国飞行员早连影子也不见了。
当这两个日军奇怪地研究其中一个未爆炸的“手雷”时,被几个不知从那里钻出来的赶来救援的“国军”用一阵雨点般的“汤姆”枪弹把他俩送上了西天。

这些人经过了两天艰难的跋涉,千辛万苦地回到了芷江。后来,戴维又参加了保卫滇缅交通生命线等一系列惨烈的战役。
不久,戴维和几个飞行员被调到了云南的巫家坝机场,帮助训练新飞行员。
听说在一次训练中他的P—40战斗机掉到了滇池里,有人说他淹死了,有人说他被救了,说法不一。只是这个人再也没有了音讯。
可是,这一来只苦了那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
黄平插了一句:那个小女孩呢?现在还在吗?
有人说,应该在吧?从时间上来推算,比我们也大不了几岁。
伍慧文说,那就不是我的事了,谁感兴趣自己去了解吧。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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