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弹子石麻井村原名麻井街。重庆人说快了,就说成麻将街了,于是大多数人叫麻井街为麻将街。麻井街,其实根本没有一条像样的街,铺面也少。
从弹子石“小百味”(卖小吃的)旁边小巷进入一条背街,途经原南岸区一院,走过一所官茅厕,壳瞭望楼,下一坡梯坎就到了南岸织布厂职工宿舍楼,这就是我所熟悉的一段靡井街。公厕是附近居民都要去方便的地方。公厕前面是《渝南剧场》解放前曾是川剧演艺场,内有剧台,观众席,后来剧场改为住宅,里面驻有许多人家。再往前走穿过几条巷子就能看到38中操场。38中是群西式建筑。这些建筑依山而建,有好几排二、三层楼房,用来做教室。这些建筑解放前或许是某国使领馆或住渝办事处。

南岸织布厂职工宿舍楼有两栋,相对而建。两栋中间只有一条不足两米的小路,好在我家住的这栋楼前面有个天井坝子隔开,才不至于楼栋太近,引起尴尬。两栋楼走廊相对,一方端起碗在走廊上吃饭时,另一方或许都能看见你吃的是什么。
有年正月初一早上,我在走廊上吃汤圆,对面邻居给我母亲说,你儿好能吃哟!吃那么大一碗汤圆。我记得是20个,一大碗。那时过年,家家都是自己包汤圆,一个汤圆相当于现在超市卖的4个汤圆。

这两栋职工宿舍楼算麻井街比较体面的建筑了。其它建筑大多是依山而建的穿梪木结构房子,错落无致、十分老旧,这也是麻井街后来改为麻井村的原因之一吧。
我家后面穿过一条巷子就到了河街——坐轮渡回来到弹子石正街的必经之路。出巷子对面有一个老虎灶。老虎灶一年四季都供应开水。五磅水瓶一分钱一瓶,八磅水瓶一分五一瓶,凭票接水,不收现金。我家有时难得烧开水,就拎着茶瓶到那儿去打。如今虽有一分钱这个货币单位,但已无一分这种货币了。那家若有,可当藏品收藏。

我家是1975年搬到麻井街的。我家住的是4楼,房子有两间,面积28个平米。那时房子大多是东西朝向,早上迎朝阳,下午晒太阳,晚上看夕阳。能有如此高档住房,还因为我母亲是一线三班倒员工,加上工龄长才分到的。
说起搬家,父母还闹过矛盾。父亲在新生上院住惯了不愿意搬,母亲说她上班太远,尤其中夜班不安全坚持要搬,才搬成的。

那时房子都没修卫生间,解手很不方便。白天还好,可以跑到《渝南剧场》旁边公共厕所去方便;晚上就麻烦了,要走一段没有路灯的巷子才能到那个公厕。那时每家都备有尿罐,供女人们使用。男人小手则下楼找个阴沟,见没人就屙。但解大手还是得跑到公厕去方便。后来家里也买了个尿壶,陶瓷的。尿壶也装不了多少尿,半夜梦中尿涨醒,慌忙中不注意就会伸进尿液里。

我们那层楼共有六家人。左手邻居姓刘,女主人姓郑,是个技术员。男主人好像反右时被打成了右派,好多年没见过真人,文革后平反落实政策才回来。他家一儿一女。儿子比我小点,叫刘X生,上过中专……很有文才。也是好多年没见过面了,但微信上有笔交。刘X生喜欢写诗、喜欢旅游、喜欢摄影不时在朋友圈晒诗,发风光照片。角落那家邻居男主人姓张,女主人姓龙是技校毕业的,我们都叫她龙孃孃。前几年坐轻轨还见过龙孃孃。龙孃孃有一双儿女,长得又帅又靓。
右手邻居姓X贾。四姊妹。两个儿子、两个女儿。大儿子叫X东,小的叫X西。X东比我大两岁,喜欢唱歌,不时拿张手抄歌单练歌,听收音机里播放的音乐。当过知青,回城后同我母亲在一家工厂上班,作辅助工,就是给织布工运送纱绽。他们那批知青文化不高,回城年龄也偏大了,大多只能当辅助工。X西何时工作的不太清楚。几年前母亲去世,他也来随了100块钱礼。X西现在好像混得不是很好,吃低保,但口才好,自吹在当地还有点名气,外号肯尼迪。具体哪方面名气我不清楚,可能是抄社会吧。

第二家邻居姓李,女主人是我兄弟的师傅。有一儿两女。儿子随父亲在外地工作,父子俩不常回家。本来有个二妹的,小时抱出去了。平时和我们一起玩的是他家俩姊妹,小莉、小诗。她们都比我小好几岁。俩姊妹都长得乖巧。最初双方父母都有意撮合小莉和我兄弟成婚,可直到我兄弟有弟媳了才说穿。小莉后来嫁人了,但嫁得不好,不久离婚了;小诗也成家了。八十年代初我成家搬走后,来往就少了。

最左面那家男主人是个司机,女主人是个老师。由于工作关系,男主人不常在家,何况那男主人又比我大十多岁,不太来往,所以不太熟悉。
底楼有个邻居有点悲催,是个下肢瘫痪的残疾人。她的残疾是自己造成的。那时她和一男生耍朋友,父母激烈反对,俩人选择跳崖殉情。男方摔死了,女方留下终身残疾,真遗憾!她们的殉情并没引起社会同情,甚至我都是后来才知道的,因她下肢瘫痪后很少出门。

住在我家背面还有个小兄弟也命运多舛。这个兄弟姓刘,是我弟弟最要好的朋友。他家好像是表姊妹开亲,家里子女都不聪明,除了我说的的这个小兄弟外。他和我他弟弟一直都找不到媳妇。后来,他终于找了个农村的女人结婚,婚后添了个儿子。要说生活从此会走上正轨。因我这个小兄弟懂电,不论强电、弱电都有两刷子,许多电器在他手里一会就鼓捣好了。90年代我开了个小型针织器材厂,研制台车电磁式积极送纱器,他还在我的小厂设计、制做过控制电路。小刘兄弟肯干、手巧,他焊接的控制板焊点小,干净整洁。但命运对他真的不公,他儿子出生不久,老婆就患上癌症,一家人变卖贵重物品也没能留住他老婆性命。(那个年代职工没医保的)2013年我弟弟因病去世,他来了。聊起他现在生活,虽然淡定,但更加悲催。他下岗后本来能够找上一份足以糊口的工作,可他又患上口腔癌,不能出去工作了。两父子目前只能靠每月1000元低保生活儿子还要读高中。

邻近38中操场有一处宅院,文革时还发生过一桩冤案。一少年早上摸进邻居家想顺点东西变卖,可进去就见一女孩倒在血泊中,慌乱中急忙逃离。公安根据这少年留下的脚迹很快将其抓获。根据这少年平时表现(这少年平时比较调皮,有偷盗前科 )推断是他偷盗不成杀人害命的,于是严刑逼供,屈打成招,于是,他只有承认入室盗窃,激情杀人的。在那个公检法一元化年代。一个人的命运就系在某些当权者手里,于是从重从快,迅即判处该少年死刑。
据说,这少年当时还有一个哥哥在部队,军阶营级,知道弟弟情况后,迅速从部队回来,予以施救,但在证据、口供面前,大义灭亲政策感召下,也只能接受事实。

那时还没听说过人权这个词。枪决死刑犯要贴打上红勾的公告并召开公审大会。那次公审大会是在上新街39中召开的,成千上万人参加,不像现在,不是至亲谁去?公审结束后,犯人还得站在刑车上游街示众,杀一儆百,然后才送往刑场执行枪决。
警车开路,刑车跟进时,许多市民追着刑车围观。当刑车经过路口,就是现在上南山,黄桷垭路口,一堵围墙蹲着许多看热闹的人们,围墙承载不住这些人的重量,突然垮塌,砸向下面追逐围观人群,当场死伤十余人,为这名无辜少年陪葬。天作孽,尤可违,人作孽不可活,这也算是报应吧。幸好,大会结束前,我已抢先走出会场,没随刑车看闹热。

不久,真凶出现。原来是一惯犯入室盗窃,被遇害女孩发现,呼叫、挣扎中被这名盗贼杀害的,而那名少年恰好跟进,当了替罪羊。那时刑侦手段相对落后,审判程序简单,更没有律师辩护,加上公安立功心切才造成这桩无可挽回的冤案。
麻井街(村)如今已不复存在,全都新建成弹子石老街,供人游玩、怀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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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花雪月编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