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海
作者/陆千巧
秋天的海与盛夏的海不同。它将倔强和暴怒收起，变得越来越温顺，越来越蓝，越来越内敛，也越来越深沉。鱼虾和蟹子成熟的季节，肥胖的样子，膏黄即将爆裂而出的滑稽姿态，像极了坐在老柳树下的胖女人，她很幸福，她的老公很爱她，尽管她满脸横肉，胳膊腿都被挤得出位，颇有横向发展的趋势。老柳树的叶子又细又长，弯弯的像眉毛，美人儿的眉毛，素女的眉毛，美过商纣王腰坑里的美人儿。
如果你来过北方，一定会见过一排排的大雁，偶尔几声哀鸣，衬得北方的秋天越发凄清，澄净。而此时，海浪已经在夜色中沉睡，只有细微的毂纹不甘寂寞，哗啦啦地抽打着礁石和沙滩，也许它不甘心就这样沉寂，它还要再咆哮起来，绝不以色厉内荏的姿态苟活于水中。它要把苦涩再度留给渔人，也是馈赠。
细软的沙滩被海水冲洗得干干净净，海鸟的爪印清晰地印在金色裙摆上，带着碎花裙摆的海子，此刻便如慈祥美丽的母亲，微笑地看着踩在裙摆上的一双小玉脚，和那弯弯曲曲的一行脚印。偶尔会有鸥鸟与小蛮腰的掠影，一个缠绕，一个旋转，最终，都在母亲的怀中逐渐睡去，嘴角还残留着甜蜜的微笑。
你要备好酒，坐在悬崖下的黑礁石上，借着灯塔与月亮折射的光芒，撬开蛤蜊的硬壳，取出嫩嫩的鲜蛎蝗肉，一口酒，一口肉，加上海风的吹拂，你会醉，会醉得乐不思蜀，忘记归路。但你一定不要忘记，醉了就睡在礁石上，满天星斗都是你的群臣，谋士，战将，你就是这海边的王！睡吧！等太阳再度升起，一个美丽的故事就会在草叶上炫彩，跳舞。
站在天坑的顶端，你会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会敬畏天地造化，钟灵毓秀，浑然天成的神奇功力。礁石与礁石堆积成山，由冰川时代走向远古，又从远古走到今天，厚厚的尘土上开满野花，礁石的缝隙逐渐被覆盖，经年累月的雨水冲刷了尘土，使缝隙曝露在海天之间，形成天坑。天坑的顶端在山顶，底端在海面，从顶端俯身贴近天坑，便可听见底端海水哗哗，哗哗的撞击声，天坑深不见底，海拔近千米，那种震撼人心的声音，一种非常恐惧的声音，一种随时都会被海浪卷走的巨大恐慌之音，一种让你马上就要，必须逃走的死亡之音！而植物们则不屑一顾，它们用满树的果实和满地的野花狠狠地嘲笑了我一番，胆小鬼！秋天的海是最温和的，你的敬畏就是心虚！而我只能快速逃跑，一口气跑回沙滩，我还是属于柔软的沙滩。
秋天的潮水不那么狂热，水质也比较清澈，它从远处翻滚着相互裹挟着不紧不慢地赶来，在新筑的海岸线前停下脚步，再相互拉扯着慢慢褪去，再卷来，再退去，一层压过一层，一遍重复一遍，仿佛金戈铁马的战争进行到了胶着状态，一步步地试探，撤回，再试探，再撤回，始终在寻找着“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机会，找到了，便会一招制敌，今年的海鲜就不必奉上，可以自己享用了。
总而言之，秋天的海有着无穷无尽的韵味，如日渐丰腴成熟的少妇，既不清淡也不油腻，既风姿绰约又娴静典雅。月光，海浪，沙滩，细碎的龃龉，鸥鸟偶尔的振翅声，都是一幅幅不可描述的美景，把这一幅幅美景串联起来，便是秋天最动人心弦的美感。月亮的引力使得海面凸起，更增加了海的神秘气息，远处的海狗领着小海狗游向大海深处，去和海狗爸爸团聚，而巨大的梭鱼则冲出水面抢夺制空权，失败后又潜入浅海里淌游。
秋天的海没有屠戮，没有对仗，有的只是养精蓄锐，增加脂肪，准备好御寒所需的各种物质和微量元素，以便制造出更纯粹的蛋白质，供人们使用。
秋天的海不仅充满诗意，还富含着深厚的哲理，如你仔细品味，会总结出人生的许多哲思，这哲性融进人生，人生便像海一般深沉。这诗意融入沙滩，沙滩遍会在月光下泛起喜悦，这诗意融入海水，海水便会以浪花馈赠。这诗意穿越大雨的肚腹，大鱼便会混沌初开，努力交配，产生阴阳。如此，秋天的海是季节的开始，蕴藏的节点，丰收的喜悦，是哲学家的梦想，也是诗人们的天堂！
2020.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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