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寇振朝，新乡市延津县丰庄镇后王庄学校语文教师。新乡市作家协会会员。喜欢读书、写作。曾在各公众号平台发表作品若干篇.
我家的老槐树
文/寇振朝
我家小院的西南角有一棵老槐树，枝繁叶茂，树干遒劲。记得是在我五六岁时，由祖父栽下的，算而今已经四十余年了。槐树开始有两棵，十八年前，因建设需要，刨去了一棵，就剩下这一棵，长势却一年比一年旺盛。
去年秋日的一天，秋风四起，树叶飘落，浓密的槐树叶落了小院一地，要好长时间清扫才干净。妻对我说：”咱们把槐树刨了吧，栽一棵柿子树或者葡萄树，树叶不多，又可吃到鲜果，多好！“一向很随性的我，这次却断然拒绝。妻诧异地问为什么，我不回答，心想：你会懂得的。妻就不再问，也不再提议。
对这棵槐树，我内心深处怀着一种热爱和敬畏的。不是说它五月花开时 “旖旎随风动，柔色纷陆离”的婀娜多姿。也不是说它盛绽时的清香澄净，氤氲的香味一路到天涯。我感觉的是它蕴含着家族代代传承的精神内涵：我的祖父名字中有个“槐”字。曾祖父曾祖母处于对他儿子的怜爱，以杨和槐字加上姓和辈份，分别命名他亲爱的两个儿子。其中寄予了老人美好的愿望：像杨树那样挺拔，槐树那样坚强。也许是冥冥中的命运吧，伯祖父长得高大英俊，做过很多年村支书，生活阅历丰富多彩，可他早在上世纪90年代初就离开了这个世界。而我祖父，一位勤劳朴实老农民，一辈子与土地打交道，躬耕在金黄的田野是他最大的快乐。民国九年出生的他，至今已99岁了，还身康体健，生活自理，与我共同生活在这个古老的小院内。是不是这棵老槐树的庇荫呀？我想是的，一定是的。
祖父热爱劳动，这是在村中闻名的。他总是天不亮起床，从不去叫醒儿孙们，就独自到田地劳作。每天下午，只有在夕阳余晖的陪伴下，他才心得意满地回家。可他脾气也暴躁，遇到一点看不惯的事情就大发雷霆，让人都害怕他。其实平常他对人很和善，也很仗义。我推测是不是这与祖父早年的经历有关。1920年出生的他经受了日本侵华，土匪猖獗，民不聊生之苦难。生活所迫，上世纪四十年代，他曾挑担携着年幼的姑姑和父亲到东北逃荒，可谓颠沛流离。仍是生活所迫，他也曾为混口饭吃，当了很短时间的兵（其实是杂牌类的土匪），期间令曾祖母祖父、祖母一直担惊受怕很长一段时间。
祖父常说，做人要感恩。在东北逃荒时，他姨表弟一家曾对他悉心照顾，令他终身难忘。内黄县马上乡潭头村有他一位名字叫郑成斌的结义兄弟，对祖父有救命之恩，由此祖父常铭记心头，念叨不已。这两家亲戚我都见过去过，他们的感情确实很好。在那风雨飘摇的日子，祖父曾被人帮助过，同时他也在帮助着别人。不过，他一般情况下不谈。只有一次，祖父生病了，时而糊涂，时而清醒。就在一天晚上，拉着一旁照顾他的我，向我讲述了埋在心底许久的一件事：就是在祖父当杂牌兵时，他曾救了一位叫李靖宜的八路军干部。后来这位李干部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并动员他参加八路军。因曾祖母的不舍得，结果没有成行。祖父就是这样，受别人的恩惠，终日不忘。给别人的付出，绝少谈起。这就是我们最淳朴的中国农民形象吧。也许也正像这刚强的槐树：洁白的槐花给你赏心悦目的精彩，苍劲的枝干给你无穷无尽的力量，就连秋天飘落的金黄树叶也给你人生的启迪。
祖父老了，脾气也渐渐变得柔和，不再有那么多的言语。每天就静静的推着小推车，坐在走廊里看着那棵槐树沉默，他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百年沧桑，老祖父见证了一拨又一拨人群的过往。红尘的上下浮沉，对这位百岁老人都不再重要，就像这棵老槐树，需要开满美丽的花朵馈赠世人美好的享受，它尽管如期绽放。需要金叶飘落，滋润泥土，它尽管义无返顾。
都说我们这地方的人，是明朝时从山西洪洞县大槐树底下来的移民，脚上小趾甲盖的两瓣特征可以作证。因而，这棵老槐树对我来说十分神圣，我的心底早已烙上了祖祖辈辈传承的烙印。槐树就是祖先的象征。我家的老槐树不仅仅与祖父有关，也许与远方的洪洞县还有渊源。
“髙槐虽经秋，晚蝉犹抱叶。”槐树的遒劲有力，不经历岁月沧桑，怎抵得上秋寒霜冷，让晚蝉栖息。此时，柔弱的柿子树、葡萄树早落光了叶子。春意盎然时的志得意满，早随青春韶华的逝去而无影无踪，娇嫩的枝干在西风的萧索中只好瑟瑟发抖。
中午，我站在院子里，又仰视这棵高大的槐树，绿多黄少的树叶依然繁茂，龙蟒般的枝干还是岿然不动。我回头又看了看在走廊里静静地坐着看老槐树的祖父，不由沉思起来：“而今只有孤根在，鸟啄虫穿没乱蓬。”槐树经受风雨洗礼，祖父也历经沧桑，这株古槐树也许就是祖父的梦之归宿，孤独时的念想。
此刻，我想起去年妻的提议，尽管一直没告诉她我心中的想法，但我深深知道，20多年的相濡以沫，聪明的妻早己懂得理解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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