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母文
宋奎武
2020年10月23日,农历九月初七。在凄凉的秋风中,霜降悄然而至。万物也不复春夏的勃勃生机,逐渐蒙上了一层寒意。
“霜降水返壑,风落木归山。”我还未来得及在重阳节登高望远,就被晴天一个霹雳震得懵圈——一大早,噩耗传来,我的老母亲走完了她84年的人生里程驾鹤西游了。
“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奔丧的路上,目之所及,原本枝繁叶茂的树木,被秋风剥去了华丽的外衣,片片绿叶褪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在风中呜咽,溪水也似乎越流越少,水稀天远,无语东流。
落叶满地,满地寒秋。漫天飞舞的黄叶让我的心更加哀伤、悲楚、惆怅、凄凉。为什么美好的事物总是不能长久?
气温骤降的夜晚,我独自为母亲守灵,望着长明灯那不断摇曳的如豆灯花,恍惚间母亲就那么定定地慈祥地看着我,仿佛有无数的话语要对我说......
母亲自身患脑血栓卧床不起至今,已两年有余。期间我每周六周日都要回家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母亲。刚开始,母亲还是一如既往地乐观,积极配合,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还坚持做一些简单的康复锻炼。在照顾母亲的过程中,我学会了做饭、炒菜,厨艺虽然一般,但母亲总是说比她做得好吃。我知道那是母亲宽慰我,能吃上儿子亲手做的饭菜,怎么都好吃,我也就更加努力,变换着花样希望母亲能吃好。母亲爱吃甜食,我就隔三差五地用白糖拌黄瓜丝、西红柿;想吃胖头鱼,我就去西海钓,回来酱焖、炖茄子、炖土豆,怕做不好,还特意让我姐单独做。闲暇之余,寻找各种话题陪母亲聊天解闷,不厌其烦地听母亲讲述过去的故事。每次为母亲洗完脸,顺便擦点“大宝”,贴一贴母亲的脸,我问香不香?母亲总是笑着说“很香”。
今年的农历五月二十九,星期日,是母亲的生日,恰好轮到我的班。那天,只有我自己陪在母亲的身边,我给母亲戴上寿星帽,看着母亲吃着孙女给买的生日蛋糕,唱起“祝你生日快乐”的那一刻,我忍不住哭了:不知道母亲还能过几个生日?含着蛋糕的母亲边笑边流泪。看到我拍的照片,姐夫还问我:老太太那是哭还是笑?天热,我给母亲扇扇子纳凉,母亲还会给我念那首童谣:“一把小扇手中拿,扇风乘凉可入画。你若拿钱跟我换,不换,不换,我的宝贝金不换...”
亲友们感叹:母亲遭罪了,也谈不上生活质量了。可我真的不奢求什么质量,我只想要数量——只要母亲能多活一些时日,能多吃几口我做的饭菜,能让我再多尽几天孝道。
随着时间的推移,母亲的状况也越来越不好,尤其是最后两个星期,饭也吃得越来越少,神志也越发地混沌不清,生物钟早就紊乱了,晨昏颠倒是常态。我知道,母亲的时日不多了,生命已进入了倒计时。
果然,就在霜降的这天清晨六时许,母亲在睡梦中走了,走得很安详,平静,悄无声息,一如她老人家普通平凡的一生。下葬时,我把母亲生前给她买的手机、收录机、葫芦、文玩核桃等她喜欢的小物件一并入了土。甚至还特意试了试打母亲的手机。可惜只有嘟——嘟——的一串忙音,没有回声。我知道,从此刻起母亲与我们真的天人相隔了,我多么希望能再听到母亲慈祥又略显小心翼翼的声音,那亲切的呼唤:“你是奎武吗?”
安葬完母亲,我提着装着馒头和酒菜的篮子,回到家里,很自然地想对姐姐说“老妈这几天的饭菜你不用准备了...”话还未出口,我猛然醒悟:母亲已经不在了,她刚刚走了。我们再也吃不到母亲做的饭菜了,吃不到母亲捡的蘑菇了,听不到母亲的唠叨了;母亲也不再需要我们惦记了,再也不用我们喂水喂饭了,再也不用我们伺候了,我们不再有床前尽孝的机会了。我的泪水禁不住一下子奔涌出来,泣不成声,姐姐也与我抱头痛哭......
我把母亲的遗像翻拍后保存在手机里,那是她老人家为自己精选的一张彩照,是母亲76岁时照的。照片中的母亲显得还很年轻,就像五六十岁似的,脸色红润,面带微笑,美中不足的就是背景与衣服有些重色了,但能看出来照像技术不错。我一遍又一遍地端详着照片,模糊的泪眼中,母亲音容宛在......
俗话说得好:有妈就有家,妈在家就在!如今,母亲走了,家在哪里?少年不知母恩重,懂得已是中年时。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余归途。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母亲,安息吧!愿您和父亲在天堂里团团圆圆,幸福依旧。您和父亲已经分别14年了。这14年里,您割舍不下父亲,更割舍不下我们,多少次,您看着挂在墙上的父亲的照片暗自抹泪,我早就看见了...
母亲一路走好!在随葬的录音机里,我早就录好了给您和父亲的一段话,您二老有时间听一听。爸爸,妈妈,我爱你们,深深地永远爱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