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爱家乡的清溪河
袁海参(江西乐平)
家乡的清溪河,位于赣东北乐安河(乐平段)南岸,乐弋(乐平—弋阳)公路东侧,自古以来,属袁何二姓管辖区域内。若在高空俯瞰,宛如一条硕大无朋的神蟒,从河源到河尾,蜿蜒曲折,足足有十几里之遥。上游呈南北走向,到了中下游,它好像遇上不顺心或悲怆的事儿,河床迅速折回,很快就更为南北走向了

清溪河,取名于哪个朝代?形成于哪个世纪?我不得而知。毋庸置疑,它是从遥远的洪荒时期走来,它是从苍茫的岁月里走来。不仅如此,它还会永恒地走下去,一直走到天荒地老……
清溪河是一部厚重的社会发展史。它惯看了从愚昧到文明、从落后到进步的风云变迁;它穿梭于从战争到和平、又从和平到战争杀戮的雾霾……

清溪河,据村谱记载,又称"青溪河","清溪"和"青溪"二个名字,都适合它的称谓。顾名思义,河水清澈见底时,它叫"清溪河";河堤的斜坡及河底下的草,属于青色,所以说它又叫"青溪河"。除此之外,还有广义上的诠释:你说它是河吧!它又有溪的细腻和韵律;你说它是溪吧!它又有大河的壮观和气势。

春天,清溪河河堤两岸,生长着茂盛的青草。这些青草嫩嫩的,若是你用手去轻轻地揉捏,当场就会发现,会有些许的水滴,从你的手指缝间悄悄地溢出。清晨的露珠,沾在青草上,像是青草激动的眼泪,微风悄悄地吹来,青草婆娑起舞,彰显出无限的生命活力;这些草丛里,间隔有叫不出名字的小树,强悍地挤压在中间。小树绿叶葳蕤,凸现春意盎然的景色。树草相辅相成,在和煦的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河两岸的田间地头,是清一色的我村农民。这些农民在春天的感召下,抢播抢种。无意之中,就给河岸织成两道倩丽的风景线。我从他们喜悦的表情上,读出了一种自信,一种自强,一种希望。

立夏刚过去一段时间,汛期也就纠缠上来了。这时候的清溪河,竟似一位顽皮的儿童,不安分守己了。不过,也实在难为它。因为环境的压力,以及诸多方面的因素,导致它的心和脑不协调,情绪异常波动。你看,洪水像猛兽般地从高处奔泻下来,呈向心力式滚进清溪河,河水裹着泥沙、碎石、枯枝烂叶,给原本清洁的河水被上一层浑浊的面纱。这时候的河水啊!像极了印度人乘列车时蜂拥的样子————后面人推挤着前面的人,发出使人难以听懂的詈言。河水咆哮着,愤怒地向前狂奔而去。要是遇上凸起的土墩,河水立马回旋起来,并且"咕咚咕咚"地向上冒泡。看那个样子,河床底部好像藏有超强特大的锅炉,将水烧得沸腾滚烫。这时候的鱼儿,兴奋得差点眩晕过去,因为这些小家伙,都是名符其实的机会主义者,它们绝不放过这个最佳时机,逃离一道又一道专为設防它们的藩篱。

汛期过后,清溪河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这时,你若泛舟河面,就会看见水底下的青草,在上游水力的驱动下,向着下游方向略略地弯腰,小鱼儿到像是饥饿的婴儿,专心致意地咀嚼柔嫩的青草,无疑,它们每天都要有一顿饕餮盛宴,犒劳犒劳自己的肠胃。 河面的水,在高温的暴晒下,发起了高烧。这些河水呀,干脆来个借题发挥,装成一副慵懒的样子,一动不动了。
深秋,清溪河水水光潋滟,柔情的阳光映照着河面,使清溪河显得更加矜持和娇情。鸟儿在碧如蓝天的河面上空,欢悦、自由地飞翔着。呢喃地歌声,其实是为清溪河热情点赞啊!早晨,浓郁而又略带乳汁的雾,裹着农家袅袅炊烟,在河面及河岸之间,喜笑盈腮;水鸭一会儿排成"八"字形,一会儿又排成"V"字形,在水面上悠闲地游弋。我怀疑这些小精灵,前生不是宫娥就是仙女,在天宫要么是犯了罪,被罚到凡间劳改,要么,是眷恋尘世的繁华,感受大自然的美丽而偷降下界。信许,它们受天地之灵气、揽日月之星光之后,还会重返天庭。
水鸭一会儿潜入水底,一会儿又腾空跃起。往往在你不经意间,被它们弄得一身水渍。它们用翅膀拍打河水的"扑通扑通"声音,更让你心有余悸。傍晚,落日的余晖熟透了整个西天,缤纷的云彩在风力驱赶下,开出一条条光的隧道,阳光不失时机地从高空飞泻下来,透过薄薄的暮雾,照在静谧的清溪河面。此时此刻,我遽然想起唐初贞观年间王勃《滕王阁序》"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词句来。
隆冬,清溪河的景观与春、夏、秋三季迥然不同了。它消褪了初春绚丽之色;它卸载了仲夏澎湃之势;它泯灭了深秋温柔之情。展示在眼前的,是一片荒凉之状。河的浅湾处,结上了一层厚重且透明的寒冰,鱼儿镶嵌其中,犹如定身于两层玻璃之间。再也无法施展它们的威力了。从附近飘过来的山岚,像幽灵似的将清溪河紧紧抱住。因长时间的缠绕,河水几乎喘不过气来,急的直冒白烟;暮归的老牛在冷嗖嗖的风中,毛发从清凉的皮肤上坐立起来;河埂下面码头上,偶尔有三五位农家妇女,蹲在水边洗涤,习习的北风拍打着她们的脸,顿时,一阵寒气袭来。她们下意识地摆动双臂,以此御寒。
清溪河不仅具有诱人的魅力,而且,在它的脑海内,堆积了千年历史的遗迹。
在纷乱的记忆中,最为深刻的,莫过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中国工农红军第十军,与国民党军队在此遭遇了一战。当时,国共两军以河为界,相互对峙,呼啸的子弹向对方射击,轰隆隆的炮弹飞向两军阵地,鲜血染红了河岸青草。后来,红军寡不敌众,不得不全线撤退
——但小李和老刘却被捕,二天后英勇就义。
我喜欢在夜阑人静之时,徘徊在清溪河畔,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做。只有这样,才能排除内心无休止的烦恼,才能逃避村子里打扑克牌的喧闹。 在这个万籁俱寂的氛围下,我疑视着静静的河水,努力去寻找记忆里的碎片。人吗,其实是奇怪的动物,一旦感觉到衰老了,就会对童年的往事无限地回溯。
恍惚间,我穿越了时空的隧道,回到我天真烂漫的童年。小时候,清溪河是我常常光顾的娘亲,每年仲夏的晌午,我几乎都泡在河里。蛙泳,凫水,仰游……我使出浑身解数,"尽显英雄本色",俨然是"魏武挥鞭",我驱赶水牯牛冲刺清溪河。水牯牛善解人意,与我配合默契,我骑在它的背上,上下沉浮。那时,心旷神怡的我,总觉得一个邋里邋遢的牧童,与我毫无关系。于是,我飘然地感觉,我是一位上帝差谴下凡的小天使。
清溪河是家乡的母亲河,河水是它融化的乳汁,哺育我们村祖祖辈辈,浇灌我们村236亩水田,104亩旱地。听老一辈的人说,解放前,我们村全部是用牛车汲水,牛车出水率低,牛又很累。到了旱季。清溪河两岸,牛车全部启动,"咔嚓咔嚓"的声音不绝于耳,如果你当时那儿听到,那么,你就是在听美轮美奂贝多芬的第四交响曲,或者聆听施特劳斯的D小调。
现在,早就用上电灌溉了。
清溪河肥美的草,游弋的鱼,飞翔的鸟儿,扑哧扑哧的水鸭……都一一储蓄在我的大脑芯片,永远不会消失,修长的水道,就像一条青蓝的授带,横亘在我们村东边
我一生爱河,尤其是家乡的母亲河————清溪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