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酒馆
诗人简介:产安江,安徽怀宁人,现居深圳。诗歌作品见《诗刊》《作家天地》《π°诗刊》等纸媒体。多首作品获中国诗歌网“中国好诗”。三次入围中国诗歌网“2019年月度诗人评选”。诗观:诗是诗人灵魂的见证。
▎ 鹰是天空的暗器
诸神在上。操杀者利器秘而不宣
戴罪之人在旷野上缓缓前行
流动的靶子飘忽不定
每一次风吹草动都有异响四下乱窜
深度寂静令人恐惧。一只麻雀
在电线上,来回练习平衡术
天空蓝得像在流泪
想象中的鹰,始终没有出现
▎ 古渡口
已经罕有人迹了
除了风声、鸟鸣
和被它们唤醒的荒滩野草
历史的影像还在
某年从船上失足落水的那个人
还在漩涡里挣扎着喊救命
白天喊,夜里也喊
月色是一块抹布
始终抹不平河水的湍急
▎乌 鸦
它们压着群山,压着河流
压着旷野,急速地飞
在雨中飞。在阳光里飞
在一棵树上停下来,连叫三声
它们的叫声,其实不多
但很费力气:像古老的箴言
艰难地被说出
▎ 未知的真相
小时候,我喜欢观察大人们说话
看他们说话时,肌肉如何抖动
上下嘴唇如何互相拍击
他们每动作一下,我都觉得很荒谬
——整个世界都很荒谬
后来,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从他们嘴里发出的声音
是那么空洞。为了避开人群
我把自己关进黑夜,独自倾听
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越听
越觉得自己,同样是一个荒谬
的存在。这呼吸和心跳——
它们从哪里来,是什么通过我
而发出这不可思议的声音?
▎ 一张白纸
涂抹它,等于蹂躏它
蹂躏它,等于完成它
完成它,等于成就它
成就它,等于扼杀它
想想自己,当初何尝不是一张这样
的白纸,是谁用我所不知道的颜料
不断地涂抹我、蹂躏我、完成我
成就我,最终又扼杀了我?
我,还能回得去吗?或者由我自己
重新把自己涂抹回去?
▎青花瓷
清晰的花纹里有前朝的影子
一个精致的美人在里面走来走去
渐渐浮出时光的水面
不可触碰的苍凉真实而虚幻
击中了深埋心底的幸福和痛楚
掀起一阵小小的风暴
云雾深处浮现的都是过去的脸
历史与个人的恩怨相互交织
只有傻子才选择投河自尽
风花雪月美丑定格后都是釉彩
也是另一种拒绝脱落的脂粉
扭曲走样永远是变化似龙的人心
▎觉
我确信月亮是泪水的凝聚
而泪水,是人对神
情感的虚拟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
神也不存在了
只剩下一片光亮
与我看到的人间万象相比
它不是虚幻的
但我无法描述它
就像我无法表达爱
它仅仅是一小滴羞耻
不足以包裹,整个世俗的存在
▎ 白城墓地
高楼在拥挤
他们也在拥挤
白天,守着各自的寸土
贴碑而立
你不认识我
我不认识你
不期照面,面面相觑
夜晚,是自由活动的时候
一只只流萤,从青石缝里
一撮撮凝固的磷火里,飞出
陌生人的大会,没有人发言
闪来闪去,仅混个模模糊糊的脸熟
▎ 敲钟人
钟敲到十一遍。最后一遍停摆了
黑鸽子,你见过黑鸽子吗?
那么多的黑鸽子,染黑了天空
卡西莫多的天空从未亮过
敲钟的人敲不醒黑夜
越敲,引来的黑鸽子越多
黑夜从此比原来更黑
只有卡西莫多参差不齐的牙齿
是白的,像裂开的墓碑
上面没有任何碑文
被世间一切丑陋加诸于身的人
仅有的白,也是遭诅咒的
关不住风声。在法兰西茫茫
的夜色中,卡西莫多发出
忠厚而难听的声音
那声音从他的胸腔和喉管里
爆发出来,又被黑鸽子
扑回去。奄奄一息的大钟
怎么用力,也无法发出第十二声
▎ 镜 子
杀人的器械往往不能够
给人带来痛
屠刀从举起到落下
问题一下子就解决了
痛是一条迷失的河流
偏偏绕过了近在的豁口
痛也是一块盐碱地
把自酿的秋霜当成了洗盐的水
这些都不算什么
更深的痛是
镜子默默摄入这一切
却无法从它光滑的镜面里
伸出一双上帝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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