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贡甫诗话》里说:“诗以意为主,文词次之;意深义高,虽文词平易,自是奇作”。可见意对诗的重要性,可以这么说,意是诗的灵魂。一首诗写得好不好,立意最为关键,你想表达怎样的主题,想抒发怎样的思想感情,首先必须在立意方面下功夫。
不少诗词爱好者学诗多年不见长进,跟立意过于随意有很大关系。王夫之说:“夫论诗歌与长行文字,俱以意为主,意犹帅也。无帅之兵,谓之乌合”。一首诗即便辞藻再华丽,语句再通顺,若无意境,读之亦是平淡如水,有的甚至如同嚼蜡。
那么写诗该如何立意呢?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刘熙载在《诗概》中说:“诗可以几年不做,但不能一首不真”。曾有一诗友学诗多年,不见长进,为此困惑,问我症结所在,我曰:“君不敢以真示人也。”创作诗词如果畏首畏尾,不吐心声,人云亦云,趋炎附势,这样创作出来的作品没有真情为依托,缺少灵魂,一定无法打动人的心。
我曾点评纪念屈原的诗会作品,合乎格律的一千多首诗中,写潸然泪下、痛哭流涕之类者有之,写昏天地暗、地动山摇之类者有之,而且不在少数。屈原已离世二千二百多年,悲伤到如此程度,可能吗?况且我们当今缅怀屈原,是为了继承和弘扬其爱国主义精神,是追思、是怀远,跟悲伤毫无关系。
有一诗友写了一首七绝,有句为“日照夭桃红似火,燕穿文杏雨纷纷”,点赞者众多,其沾沾自喜。细看,实乃闭门造车之句,无真实感可言。诗病有二,其一桃花乃粉红色,日照何以红似火?其二既有日照,何来雨纷纷?该作者指出句中的“雨”是落花之意,看似合乎逻辑,可作者未弄明物象文杏,便以此作诗,其意必失真也。文杏不是杏花树,是银杏树。银杏是裸子植物,虽有花期,但我们肉眼是几乎看不到其开花的,既然常年无花,何来花落纷纷呢?
写诗一定要写自己所熟悉所了解的东西,才能更好地体现出真情实感。
如:
李白《赠汪伦》
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这首诗的意思是李白乘舟正要走了,忽然听到岸上有人唱歌而来,虽然桃花潭水有千尺深,但也不如汪伦送我的情深。语言上几无雕饰,但却成了千古名诗,就是因为这首诗是李白的切身感受,汪伦对李白的盛情令李白非常感动,这首诗表达的感情情真意切,所以能打动人。
当然,说是要真,需要在生活的基础上加以夸张、提升,这样才会更有意味。比如“桃花潭水深千尺”句,潭水不一定有深千尺,这里用了夸张手法,虽然是夸张,但又是真实感受。
姜白石曰:“人所易言,我寡言之;人所难言,我易言之。诗便不俗”。诗要避俗,更要避熟。写诗要避免落俗套,更要避免人们熟识的东西,应当反复提炼,得到精粹才下笔去写,大体就不会堕进老一套中。横看成岭侧成峰,我们应当用独特的眼光去洞察自己想表达的物象,这样写出的作品才会给人一种清新的感觉。
有一个诗词爱好者,诗词产量惊人,一天就能写出好几个作品,而且辞藻特别华丽,为其点赞的人也不少 。通观其许许多多的作品,要么就是“饮酒”,要么就是“抚琴”,什么“唐风宋雨”、“墨韵留”、“诗韵扬”之类的辞藻比比皆是,虽有作品一大堆,给人感觉是千篇一律。这样过熟而俗的作品,我想读者看一两句就没心情往下看了。
诗要有新意,不可人云亦云。我们来看两首诗:
王冕《墨梅》
我家洗砚池头树,朵朵花开淡墨痕。
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
王维《杂诗三首·其二》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
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
以上两首诗同是写梅,王冕的诗写的是梅高洁孤傲的品格,以梅抒志;而王维写的是对故乡的思念之情。同一件事物,从不同侧面去观察,去思考,所得到的感受也是不同的。所以,写与别人不同的意,才能出新,才能不落俗套。
深度就是要深刻,要曲折含蓄。高度就是格调要高,不庸俗、不低俗。
如:
杜牧《赠别》
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樽前笑不成。
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
诗中不写人垂泪,写蜡烛垂泪,但虽然写蜡烛垂泪,人们读起来,会立即联想到此时写的已经不是蜡烛了,而是写人了。字面委婉,内心深情,余味不尽。
又如:
贾岛《寻隐者不遇》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这首诗平淡中见深沉。诗中一问又问再问,这三番答问,逐层深入,表达感情有起有伏。从“松下问童子”时的满怀希望,到“言师采药去”的失望。又“只在此山中”萌生了希望,再“云深不知处”的彻底失望。情节曲折,富于变化,回味无穷。
曾有诗词爱好者写了一首以《读书》为题的诗,有句曰:“苦读书千卷,来年耀祖宗”。如果读书只是为了光宗耀祖,那么其格调就过于平庸了,像这类诗是很难引起读者共鸣的。
写出新颖奇妙的意境,不在于使用多么偏僻华丽的词语,而在于自己对作品在情感真实的基础上如何去立意构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