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振华病入膏肓，治愈的希望非常渺茫。他脑袋中的瘤子，在一天天长大。疼痛难忍的他，不得不住进了医院。高天鹅日夜不停地守候在病床边，背地里掩面而泣。儿子张志新，每天晚上都要到医院陪床。母亲怕影响儿子的学业不让他到医院，儿子说什么也不听。他看出来父亲的病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他想在父亲有生之年多陪陪身心交瘁的父亲，哪怕多陪一分钟也心甘情愿。手术后的父亲体重在逐渐下降，苍白的脸上已经没有多少血色，枯瘦的胳膊拿不起重东西。

他的好友陆续来医院看望他，张振华握住李志伟的手，痛不欲生地说：“看来我的病是治不好了，朋友一场，我没有太大的奢求。请你在力所能及的条件下，关照我的儿子。他已经考上了大学，有高天鹅的工资，不愁供他上学读书。”  

李志伟眼含愁苦的眼泪，安慰病重的张振华道：“你就安心养病吧，车到山前必有路。张志新那么优秀，一定会不负众望，考上他向往的名牌大学。我们当叔父的肯定会一如既往照看他，你已经做了开颅手术，切不可胡思乱想啊！”

刘洪志带着一盆鲜花来看望张振华，他紧紧握住刘洪志的手不愿意松开。眉头紧锁着对刘洪志说：“我的病一天不如一天，浑身疼痛，病入膏肓。我这一辈子历经风霜雪雨，虽没有大红大紫，但也风光无限。吃香的喝辣的，当过乡政府的干部。同老百姓谈天说地，共同建设家园。俗话说：有儿万事足，无官一身轻。我躺倒在病床上，早已辞掉了那些个不入品的芝麻官，真可谓是无官一身轻。儿子张志新，已经参加了高考，不知道能考个甚大学？他一米七的身材，足以顶门垫户，我那一天呜呼哀哉了，有儿子就万事俱足了。”

刘洪志看着日渐消瘦的振华道：“你是做了脑瘤开颅手术的重病人，切不可过分忧虑。身体会逐渐好起来，幸福的日子会越过越好。你虽然不在担当乡政府的职务，照样在乡政府领薪水，仍然是堂堂正正的政府官员。病倒在床上，就不要管那么多陈芝麻烂谷子。儿子一定会力战群雄，高中榜首，你就等着张志新跨马游街戴红花，才华出众上名牌吧！”

张振华听到刘洪志祝福的话语，心满意足地笑了。他笑得满面春风，他笑得欢天喜地。他情知自己的病已无力回天，躺在床上听天由命，面无表情的笑容，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徐永发提着一大堆水果来看望张振华，只见他苍白的脸上没一点血色。他紧握张振华的双手，流下悲痛欲绝的眼泪。一个乐天派的幽默风趣的汉子，竟让病魔折腾成骨瘦如柴的样子。张振华心力交瘁地说：“阎王三更请，难过五更关。我没有什么可忧虑的了，父母都已安葬，儿子已长大成人。妻子经受了那么多的磨难，一定会挺过去的。她有职务和工资支撑，一定会将我们这个家料理的井然有序。我没有太多的牵挂，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将要过早地离开她们母子俩。”

内弟高天成时常陪伴在姐夫身旁，今天听见他说这些离愁伤感的话语，不由得泪如雨下。姐姐高天鹅已经在悄悄安排张振华的后事，购置病危必备的装穿衣服等所需物品。

农历丁丑牛年八月，张振华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气，不情愿地离开了他生存四十八年的萨拉齐镇。儿子张志新悲痛欲绝哭喊道：“爸爸驾鹤西游不管我，让我孤苦伶仃该靠谁？母亲一辈子受了多少罪？您让我们孤儿寡母怎么活？老天爷它杀人不眨眼啊，您可是咱们家的顶梁柱哇！我念书学习有啥用呀，谁给我加油再鼓劲呐，叫不醒我的好爸爸啊！”

高天成拉起外甥张志新，又来劝说苦命的姐姐。他忧心忡忡地说：“我哪自强不息的姐姐，姐夫的脑瘤你已经尽了心。请医问药做手术，脑袋开颅挖病根，可花掉银钱救不了命。你就是个苦命的人，父母的癌症折腾你痛不欲生。还有我这个少不更事的懵懂小累赘，你忍饥耐寒吞糠咽菜勒紧裤带还外债。嫁到张家挑起家庭生活的重担，伺奉老的抚养小的。还误不了上班挣钱养家糊口。振华他撒手西归，谁也不管了。儿子上大学读书，购房娶妻生子，这些事谁来管？”

高天鹅爬在张振华的棺材上悲愁垂涕哭诉道：“这一世，是谁为我绾三千青丝;这一世，是谁为我描素墨娥眉;这一世，是谁为我点朱砂红唇;这一世，又是谁为我铺十里红装?你今生已逝，踏过奈何桥，趟过忘川河，在彼岸鲜花盛开的世界里，我追溯着你的踪迹。不为别的，只为追寻逝去的回忆。紫陌红尘中，杳无你的信息。何处寻觅我们才能再相逢？我还在倚门等待，你却在天堂游玩?红尘无你，余生何欢! ”

朱德刚相随土默川的十姐妹，来到高天鹅的院落。悲哀的灵棚，让十姐妹痛不欲生。她们互相搀扶着，哭倒在张振华的灵前。李春花与郑百灵，看到英年早逝的振华遗像，安慰天鹅人死不能复生，你要振作起来。舍弃灰暗病痛的阴影，欢送儿子到北京大学读书。王夏莲与刘冬梅，给妹夫张振华烧了一些冥币，祝愿他在天国里无忧无虑。看到张志新这么优秀，考取了北大名牌学校甚感欣慰。白牡丹与孙玫瑰，来到张振华的灵前，给他点燃三株香和两支烟，祈祷他脱离病痛，逍遥自在游览天堂世界。劝慰妹妹天鹅节哀顺变，迎接新的挑战，欢天喜地送儿子进名牌大学深造。马月季与崔芍药，哭诉着天鹅的悲惨命运。父母癌症先后病亡，稚嫩的臂膀挑起家庭生活的重担。嫁给振华夫妻恩爱风雨同舟，谁知巧逢知天命的岁月，他却撒手人寰。抛下孤儿寡母怎么活？

张秋菊与周喜鹊，祭奠病逝的张振华。看着天鹅脆弱的身子，感叹命运如此不公，勤劳朴实的张振华英年早逝，纨绔浪荡的壮士却心宽体胖。天鹅安葬了癌症病亡的父母，埋葬了公爹婆母的遗体，还要将丈夫张振华送归张家坟茔。她这一辈子究竟遭受了多少磨难？为什么接二连三的厄运降临她？好在她有一个出类拔萃的儿子，张志新考取了名牌北京大学。这或许能给她带来情感和心灵的慰籍，你可要挺得住啊！

李志伟和刘洪志，徐永发与王新华，还有朱德刚，他们协助高天成安排张振华的丧葬事宜，一声声悲哭腔，难以挽回仙逝的振华。一阵阵唢呐声，送别驾鹤西游的夫君。张志新打碎了蕉纸盆，扛起了引魂幡，解放车拉着黑漆漆的棺木。

一缕青烟，烧化了振华亡故的骨质。几声啼哭，送别了恩爱无比的丈夫。多少黄土？隔断了朋友之间的情谊......

“荣枯回眸成大梦，幻化百年双手空。名利一场纸半张，阴阳阻隔悲伤痛。”人生如浮云，成败得失知多少？都会在流逝的天空中游来飘去。多少英雄汉，无数名利客，穷尽一生，为名为利奔波辛苦。到头来，终究是逝水东流钱财尽！

人生面前有荆棘丛生沟壑遍布崎岖不平艰难险阻的各种道路。有的人直奔金钱，有的人追逐权势，有的人致力学问，有的人攀摘名利，有的人探索艺术，有的人沉迷声色。但不管你如何奔波奋斗，怎样才能对得起甚为珍贵的生命？人间沉浮何须问？浩然千秋落英名。春秋轮回，人世更迭，英雄悲壮，恍如风霜雨雪；花开花谢，沧海桑田，天地悠悠，镌刻悲欢离合。无数的希望，太多的梦想，唯有不愿背离人生的善良；平凡的征程，艰难的岁月，祈祷人间安康。

                            

                     《高天鹅悲痛送亡夫》

              节选长篇小说《土默川》第一百零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