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胥叔,大名胥X华,是我煤矿和针织厂同事,论年龄算我父辈了。胥叔身高近1米7,偏瘦,脸上有些兰色麻子,是煤矿放炮时受的伤。手有点爪,也是那时受的伤。因此,同辈或者相互熟悉的人就叫他胥爪二。
胥叔和我父亲是同事,也是我父亲得力助手。那时父亲是井长,胥叔是采煤队队长。
同龄人中胥叔算有文化的。既能记录笔记 ,也能写点稿子。像我父亲那代工农干部,大多只能勉强读报,做笔记都困难。据说,胥叔参加过土改,是土改工作队员,活到现在,算是“老干部”了。像他那样,有土改工作政治资本,有文化,不应该还在一线冲锋陷阵。 或是胥叔太自信,觉得自己有文化,只是没遇到赏识他的领导,又或是时运不济,直到退休,胥叔也只混到车间书记位置,这还是改革开放之后的事了。 
早上,我常见胥叔召集工友们站在井口开班前会。寒风中,一群衣衫褴褛,有的屁股都漏在外面的矿工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顿感悲凉。 那时,时兴开会解决问题,和现在的国企、机关差不多。胥叔开会除了强调安全外,就是鼓励大家多挖煤,多出煤,为四个现代化作贡献。
胥叔说话展劲,工作拼命,经常最早一个下井,最后一个出井。
七十年代,社会还处于亢奋阶段,一有领导讲话或者最高指示就放高产,相当于当时农村放卫星,但多半是做假。
涂山煤矿,一个设计能力不到三万吨的小矿,有次放高产,居然一天出过505吨煤,向上面报喜。谁信? 
这505吨产量,就是前几天把所有矿车推到井下,装上存储多天的煤,甚至矸石,到放高产那天一齐推出来,报喜的。 即便像胥叔这样拼命工作,也难免被整。我见过徐叔最悲催的时候。
那年,他被煤矿保卫部门拘押在路边一十来平方单工宿舍,将近一个月,说他乱搞男女关系。每当我路过拘押他的房间,从窗户铁栏杆外,看着他一个人在室内踱来来踱去,犹如困兽一般时,觉得胥叔好可怜!后查无实据,不了了之。在那个阶级斗争为纲,疑犯视同罪犯就能随意拘押的年代,许多现在想来不该发生的事也会发生。
文革时,煤矿选派工人组织工宣队进入学校,参与管理。记得其中有个廖姓工人,人长得帅,还没结婚,和下浩某中学学生好上,把人家肚子搞大了。追查起来那名工人只有逃亡,从此杳无音信。
胥叔有俩儿一女,说起他的儿子,本人对他们还有过救命之恩。
1981年重庆涨大水,那个水比今年的水还大。那时,胥叔的俩个儿子年龄还小。大的十多岁,小的七八岁。或许他们是去看涨水,或许是去河边戏水没注意水势,等水涨过来时,兄弟俩就被困在一堵摇摇摇欲坠的半截围墙上,进退再难、险象环生。上岸要淌过几十米长,半人深的洪水。他俩那时似乎不会游泳;墙外就是滔滔江水。那种洪水不管水性多好的人,都不敢下去游泳。而且俩兄弟还有一个腿上受了伤,鲜血淋漓。我见到这种情况,一半淌水,一半游泳,游到俩兄弟身边,一个、一个把他们扛在肩上,送到安全地带。
八零年,在国家调整、改革、充实、提高政策下,涂山煤矿由于煤质差、储量少、开采成本高,长期依赖财政补贴,不得不宣告停产。几经周折,政府同意就地转产:煤矿转产针织。政府为此拿出了六十万元停拆费,帮助企业实现转产。 在转产动员大会上,胥叔代表车间,发出:“从此我们扔下风镐,抱上摇钱树了”的感慨!……计划经济时代,针织厂很赚钱。

胥叔是在上班途中,追赶乘公交车时受的伤,肋骨被车撞断了几匹。那时坐公交真的是拼命呀!早上,很久才来一趟车,车一来,一群上班等急了的人便蜂蛹而上,拼命往车上挤。挤不上的人吊在车门外,也要搭走,不然上班迟到要被扣钱的。真的是“古巴”古到爬呀! 受伤后,胥叔就退休了,不久听说他去世了。
他去世已经三十多年了,那句动员会上发出的,“我们从此抱上摇钱树的期盼”至今我还记忆犹新,但愿胥叔在天安好!
本故事并非虚构,但情节有加工。

风花雪月编辑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