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与不幸》
【六】
作者/郭伊林 演播/老菩提
插图/栾晓宁
十九、我应该报答我姥姥和我大舅！
回到家里，我把户口本拿出来递给姥姥，告诉她:我要下乡了！
户口都迁完了。姥姥一听就哭了，都没有问我下乡去的地方就说我:这小姑娘，你的主意也太正了。不行，乡下你不能去，你是不知道，那乡下太苦了，你可吃不了那苦，赶紧去退了去。我心想:苦？我吃不了？还有比咱还苦的吗？我对姥姥说:退是退不了了。吃苦我不怕，再说哪还能比咱家更困难的。听了这话，姥姥哭的更厉害了:再困难，也没有让你吃不饱饭哪。
听了这话，我心说，姥啊姥，我也有看着别人的脸色，嘴里的大饼子不敢往下咽的时候啊！看着姥姥哭的那伤心的样，我心里也挺不是个滋味的。我对姥姥说:姥，你别哭了。我下的乡，不是你说的乡，那是个农场，就象苏联的集体农庄那样，可好了！我上那去开拖拉机，他们每个月给我32块钱工资，我是正式工，顿顿饭都吃大馒头。我为什么要告诉姥姥我是正式工，因为我的二舅三舅当时都没有正式工作，那个时候找个临时工干也是很难的，更何况是我们家的成份又不好，有个活的话，也要先给成份好的人。
那时候是区里专门有个介绍活的部门，是政府的。所以说，那时候二舅三舅每天要去那里等着，二舅太老实，是个书呆子！三舅也不是太幸运。那时候我们家里老少十口人，就大舅一个人在铁路上班，是正式工，大舅妈是从山东农村来的，没有户口，所以说大舅家的三个小孩就也沒户口，我们家里吃粮都有困难啊！
现在我终于有了可以每个月都能开工资的工作，我能不坚决再坚决吗？别说我还想帮帮姥姥，就我自己而言，我也想早点离开这个家啊！
我继续对姥姥说:以后我每个月开资就给你邮回来20块钱，我再每个月攒点白面粮票，一块给你邮回来，省得咱家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几回白面馒头。我哪里知道啊，我家是大男人多，吃的就多，加上大舅妈她们没有户口就没有粮食供应，所以我家供应的粮食就不够吃，为此，姥姥就把家里粮证上的大米白面让给像王丽那种家庭条件好的人家去买，然后再把人家吃不了的粗粮让我家多买几斤，来补贴我家粮食不够吃的困难。
（大舅全家人照片）
所以，我家是一年也吃不着几回纯白面的馒头啊！姥姥挨批斗那时候，曾经让我拿过粮证给谢叔家，当时谢家也被单位批斗，人家还没有留粮证，后来姥姥让我给王丽家送，我才知道是这么回事的。
姥姥哭的更厉害了，说:你把自己管好就行了，你要是有个什么的，我就更对不起我那苦命的姑娘啦。我没有食言，下乡后，我每个月准时邮回20元钱。因为我知道家里有多困难，我能挣钱了，我应该报答我姥姥和我大舅！
二十、还差二天我就满十四周岁
大舅下班回来了，我告诉他我要下乡去。
大舅一楞，然后说:不行，你还太小，等你长到18岁，你爱上哪上哪。然后就提高了嗓门大声说:这个家是我和你姥姥说了算，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你姥姥和你不能走，谁爱走就走。
听到这话我挺害怕的，我知道大舅在说谁，我真害怕大舅他们打架啊！我赶紧说:大舅，不是我没有饭吃，我每天都吃的饱饱的，我就是想去上班了，学校现在什么课都没有，我就是想象叶卡琳娜那样穿着皮靴和花格衬衫神气的开着拖拉机(这是我家的苏联画报里介绍的《黄昏的集体农庄》里的电影插图。我也不知道我们家人为什么都喜爱苏联文化)。再说，我还是正式工，还有工资。吓的我都没敢提吃白面馒头的事。
听我这么说，大舅含在眼圈里的泪流了下来说:就怕你将来后悔，户口可就回不来了，我可不能对不起你妈呀！我急忙说:我不后悔！大舅，我肯定不后悔！大舅带着眼泪回他们屋去了！因为我要下乡，姥姥和大舅都哭了！但我不知道二舅三舅哭没哭。
当时小舅因为当炮轰派已经被关进监狱快二年了。姥姥的腿疼因为停止了批斗，也渐渐的好起来了，走到街头小商店什么的已经沒有啥事了。大舅妈为我准备了被褥，我终于有了自己的大被，这几年我一直是睡在姥姥的脚底下，和姥姥盖一床被，枕着棉衣什么的，现在我又有了自己的枕套，我是真的挺高兴！
（1968年14岁的我）
1968年6月28号，还差二天我就满十四周岁的这天，我踏上了开往赵光农场的火车！早晨姥姥煮了4个鸡蛋，小声的对我说:拿着车上饿了吃。
说实话，我喂了好几年的鸡了，还真没吃过煮鸡蛋。趁姥姥没注意，我摸出二个，还挺热乎呢，我塞进姥姥的枕头底下，我本想留给小表妹冬梅吃的，但怕惹事，唉！就放姥姥枕头下吧，谁吃谁有福吧。
大舅拎着我的行李，我回头望着站在大门口的姥姥，抱着小表弟的大舅妈，还有王丽，我的心说不出是啥滋味。我离开姥姥家了！
我的童年，那个满是辛酸，不堪回首，我不能说是寄人篱下的童年，结束了！真的结束了！
二十一、二舅给我的一小卷钱，一共是1块6毛钱
大舅领我来到火车站，站台上的人多极了。
二舅已经等在车厢那了，看见我，递给我一小卷钱，我不想要二舅的钱，我知道他没有钱，我对二舅说:我不要，我有钱。刚才我大舅给我2块了，够了。二舅把钱塞进我的手里说:拿着，买张邮票啥的！
在来火车站的路上，大舅领我去了街口的小商店，买了1块肥皂和1个牙刷，又给我2块钱。那时买肥皂也要票，我想让营业员给切半块，大舅没同意，让我把1大块都拿走了。
我上火车了！上车了！火车开了！火车真的开了，车上车下哭声一片！
我还不太理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哭？
我没有哭。但是我突然间觉得有点害怕，那地方到底是啥样？为什么姥姥和大舅一听我要下乡都哭了，都说怕对不起我妈？那地方会比我家还苦？还穷？为什么？为什么车上的人也都哭了？算了，不去想了，想什么也不赶趟了。
我打开攥在手里二舅给我的一小卷钱，一共是1块6毛钱，我心里一热，我知道这钱对二舅和我意味着什么！
说实话，那时候二舅找个工作有多难啊！8分钱就可以买1斤苞米面了！
但是我不能让眼泪流下来！我不能让别人看见我软弱，我不能让任何人小看我，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现在的我和他们都是一样的！
我把钱收好，朝车窗望去，火车开的好快啊！已经看不見火车站的影子了！
大家一会也就渐渐的平静了，后来就没有人哭了。
也许大家都没有长大吧！
1979年，终于回到哈尔滨城里、我又开始~~
（结束）
✍ 作者简介
郭伊林（順其自然）1954年出生·1968年（14岁）下乡·1973年返城 在工地等干临时工·1979年按政策分配到红旗锅炉厂工作·夜大毕业后的几年一路考干 调转 终于考入心怡的省属的某事业单位 ·现已退休。
🎤 主播简介
段爱国（网名：老菩提/段王爷）。一级注册艺术设计师、大东北朗诵艺术会艺术顾问，黑龙江省美术家协会会员、黒龙江省摄影家协会会员、黑龙江省剪纸研究会会员，黑龙江省艺术设计协会理事。
长篇小说《天生间谍》等演播作品在《懒人听书》上展播。曾参加《国际仓央嘉措诗歌朗诵颁奖盛典会》《首届全国“散文诗”作品音视频大赛》《普林斯顿大学文化艺术节》等交流活动并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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