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一部染料厂
文/李祖荣
第二十一章
大概是2001年底吧，一进厂门，就能看见一条横幅标语，上面写着:
今天工作不努力，明天努力找工作。
红布底，黄字，刹是醒目。
为什么挂这样的标语，它是在向工人们传递什么样的信息？倒底我们的厂，我们的车间发生了什么？
这挂横幅的地方，每年这时候挂的是:
向全厂同志们报喜，今年为国家创造X亿产值。
而今天挂这，叫工人们准备下岗的横幅，这是多么大的讽刺！？
下岗，社会上疯传的消息是下岗，
亲朋好友，家里人议论的是下岗，
报纸上或明或暗的写的也是下岗，
工人们干着活心里不踏实的也是下岗，
领导挂在嘴边上的也是下岗，
工人害怕的是下岗，领导用的最多的威胁工人们的词，也是下岗。
下岗的风暴席卷全国的城市，
它是大海的旋涡，劫持着这些曾经为共和国做出贡献的工人们。
这时候的染料厂的工人们诚慌诚恐，人人自危，在他们心中努力干活不再是为国家创造经济利益，不再是多挣奖金，养家糊口，而是不要再下岗，不要下一个是我。
难道国家真的认为: 是工人们过剩了吗？
难道工厂的工人真的多的成为了国家的累赘？
难道工人下岗真的能刺激生产力的发展？
难道工人下岗真的能减轻国家的负担？
如果真是这样，我们愿意去下岗，我们愿意去死！
还记得那句名言吗，我不去死，谁去死？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大分散车间的领导们也不傻，为了完成下岗了任务，对上级有个交代，他们为下岗撒下了网。
为了促使工人们更好的的干活，他们也颁布了许多下岗的条文，例如:工作中出错的要下岗，工作时间打架吵嘴的要下岗，违反操作规程的要下岗，上班时间打扑克牌的要下岗，迟到早退的要下岗，在社会上打架斗殴的要下岗，严重违反交通规则的要下岗，，，当然还有没写上的，不服从领导调动的，和领导顶牛，对着干的都是下岗的理由。
当然他们也不傻，车间里干活的骨干，即便犯了条规，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首先淘汰的是老弱病残，甚至是有孕在身的。淘汰他们一是因为他们确实干活不行了，二是也充数，完成上级下岗的人数。
再一个下岗的就是女工，由其是45岁的女工，体力下降，家务事繁重。为了鼓励她们下岗，染料厂还出台了对她们的优惠条件，凡是45岁以上，含45岁的女工自已申请下岗退休，除了退休工资外，每月奖励100元，这条诱惑力较大，不少女工都选择了申请退休。
一时染料厂退休下岗女工成潮涌，劳资科那些日子都忙的不可开交，大约有一个月才平息了下来。
女工们满意的，美滋滋的回家了，除了刚回家，突然空闲下来有点不适应外，她们还是幸福的，但她们没有料到，满一年后，每月鼓励退休补助的100元，取消了。
她们除了直呼上当了的话语外，也没有什么招。
还有一点，也是谁也没有想到的，那就是退休越早，以后每月拿的养老金越少。比晚退休的同龄人每月要少一千到两千元。
有道是:下岗退休我争先，
每月少拿多少钱。
下岗的大潮，潮起潮落，一直到2005年，却全面的退潮了。
该回家的都回家了，该下岗的也都下岗了，走了的各奔前程，留下的辛苦万般。为什么这么说呢？
走了的有人去当保姆了，有人去看大门了，有人去摆地摊了，还有人去了别的省的染料厂，由于有经验，居然当上了技术指导。
留下的还要拼命的要完成生产任务，一个人要干两个人的活，比以前更严格的奖金分配制度，让人感觉到，挣钱更难了。
分房的福利取消了，每月的劳保用品减少了，定期的疗养制度已成了历史，就连给工人洗工作服的洗衣房也人去楼空了。
大分散车间的产量没有变，但销售科却卖不出去。前些日子，卖到浙江的一桶染料里竟然发现了一把铁锹头，害的车间主任坐飞机去了趟浙江，完全是为了赔礼道歉，在浙江待了半个月，真是让领导劳民伤财。
这事刚处理完，领导坐飞机刚回到厂里，屁股还没有坐稳，车间又传来有人搞破坏的消息。居然有人把两个卡大罐的卡子，扔到反应罐里，砸坏了大罐里面的塘瓷壁。
保卫科专门抽调了两个人到大分散车间去蹲点，蹲了一个星期也没有查出个结果，车间主任挨了厂里的一顿批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而且在车间工人们的思想观念中，下岗的概念出现了大的反转，工人们不再怕下岗了，领导把下岗当做威胁工人的杀手锏也不灵了。
当有的工人干活中出了点错，或是违反了某条纪律，受到领导训斥的时候，工人们却说: 算了，别再说了，你叫我下岗吧，我扒不得下岗呢！
哑口无言的不是工人了，现在却是领导了。
造成这样的反转的主要原因，就是下岗工人们传回的信息。
退休了工资拿八百，干个看大门的，看自行车的也能拿五百，加起来比上班的一千要合算的多，你还怕下岗退休吗？
摆个地摊，刚开始是无奈之举，脸上往往带有羞涩之感，后来居然一个月能赚一千多块钱，你还怕下岗吗？
原来车间那个女了女气的小伙子，车间嫌他不能干，第一批下岗他就打铺盖回家了，人家要吃饭养活孩子，去潘家园鬼市，租了个地摊，卖起了捣騰古玩的活计，一个月下来，竟然挣两三千不止，这年头，谁笑话谁啊？还真说不准。
铁饭碗咋地？铁饭碗别人扔给你的钱有数，玻璃饭碗咋地？玻璃饭碗容易碎，但个大啊！
曾经的染料厂大分散的李某某，在厂里是野医，提前要求退休后，考取了卫生部的高级康复师，在艾灸馆当中医顾问，一个月五六千，挣钱真是如鱼得水啊！
2005年的车间干部们，凑在一起报怨说，现在的工人，真他妈的不好管！
有道是: 人心思变不好管，
气定神闲等下岗。
（待续）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