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篇小说.一部染料厂
文/李祖荣
第十八章
大分散的夜班,灯光辉煌。五层楼层层都亮着灯光。真是染料厂的一颗明珠啊!
那年李某某已从最累的岗位混锅调到泵房了,这是车间最轻松的岗位,但责任却不轻松。
夜班上到两点的时候,也是最困的时候,这个点泵房岗位的人都要上楼一趟,主要是问问使用压力的岗位还得使用多久等等。
那年入秋的一个夜班,李某某准点要上楼了。秋夜的凉风还真有几分寒意。他不觉打了个寒颤。
一楼除了几个钢玉罐电机转动发出的声音外,没有一个人。二楼也听不到机器声。
他顺楼梯爬上三楼,一股暖意袭上身来,不觉心里说,还是楼里暖和。
到了三楼口,更暖了。他不觉往右边一看,我的妈!喷雾塔的铁壁怎么是红色的?
他怕是看错了,柔了柔眼睛,定睛一看,喷雾塔的铁壁通红,离它一米的地方都烤人了!
着火了,这是喷雾塔里面的粉尘烤着了!
粉尘着火会爆炸的,这个他听说过。
他赶紧跑向四楼,喷雾岗位的人在四楼,在楼口碰上了他们的人,他们也从仪表上看出了问题,正要往下跑去查看。着了,着了,李某某就会说这两句了。
到了三楼,接上皮管子,一个劲的往通红的塔壁上滋水,水滋在塔壁上滋啦滋啦响,一股股蒸汽腾起来。
这在大分散的夜里动静大了,别的岗位的人也帮着忙活起来。
他这时才想到他还得回泵房呢。
他回到泵房说了着火的事,一个班的人也一脸惊讶。
这次事故主要是喷雾塔里的温度太高,引起的粉尘着火。
这件事故以后,车间加强了干部夜班的巡查,主要是查夜班睡觉。
李某某在染料厂干了近三十年,他深知夜班的情况,一句话,上夜班没有不睡觉的。无论是多危险的岗位。
上夜班都是10点半接班,接了班沉一会,各个岗位都开始干活,一般都不会超过两个小时,12点半左右,都去吃夜班饭,回来后聊会天,就都找地方睡觉去了,但不会离岗位太远,躲在喷雾塔后面,休息室电柜后面,都是睡觉的地方。
但岗位上都有岗长坐在岗位的桌子前,他也趴着眯瞪着。长期上夜班的人,有事都很惊醒,没有有事还眯眯瞪瞪的。
你别说也有睡眯瞪的,李某某在一楼刚玉岗位上的时候,有一个新上岗的农民的儿子,他18岁,在家干农活,白天干活,夜里从来都是睡觉。
接他叔叔的班来到大分散车间,分到刚玉岗位,本来是吃夜班饭前干一气活,吃完夜班饭,就都找地眯瞪去了。
这小子犯困,夜班饭也没吃,就爬桌子上睡着了,睡就睡吧,也没人理他。
没想到一点多,刚玉节门跑料,值班的岗长一声招呼,大家都各就各位,换节门的换节门,冲地的冲地,唯独他眯眯瞪瞪,不知道干什么。
一会就见他解裤子,掏出来老二就往墙上的一个插销电门撒尿,电门呲啦冒出来来一个火球,他也扑腾摔在地上,不醒人事了。
大家急着救他,掐他的人中,他睁开眼看了看,又不理人了。有人把卫生科的值班大夫叫来了,大夫量了量
血压,叫把他抬到卫生科去观察,有人推来一个铁皮小推车推着他去卫生科,到那他还是不睁眼,又量了量血压也正常,大夫也奇怪,问题不大啊,为什么他不醒呢?
李某某懂点中医,给他摸了摸脉,脉和缓有力,平均脉搏65下。心里就有点数了,用手掌噼啪轻轻的扇了他几个小耳光,说道: 你他妈装什么装?你再装给你叫救护车送同仁医院,抽血化验,照片子,叫你爸来花钱吧!
话音还没落,这小子睁开
了眼,自己也笑了起来,原来,他撒尿浇到电门上,把他也吓了一大跳,摔倒后又怕丢面子,就装死。

大分散车间我们还有一个岗位没说过,那就是分析室。染料厂每个车间都有一个分析室,它的主要工作就是,染料在每一步的合成中,它的中间体都要经过检验,合格后才能进行下一步。
五楼除了会议室,空调总室,就是分析室,技术员也在五楼办公。这里相对干净。
分析室都是小姑娘,都是化工学院或化工学校毕业的。姑娘们文化高一点,自然就比楼下操作岗位上的女工要文雅些。
她们也三班倒,每个班两个人,经常看到她们一个人下楼到岗位上取样,有时带着试纸,测试一下中间体的酸碱度。
她们认真仔细,一丝不苟。有时测出的不合格,她们会通知岗位,重新操作,岗位上的人当然不愿意了,重新做是很麻烦的,就肯求她们放过一马,竟必也是差不了多少,过去了也没什么事。
但姑娘们坚持原则,绝不退让。
当然也有查她们的,班长刘大姐毕业化工大学,查出错也会说的她们掉眼泪。
姑娘们年轻,文化高,爱美之心有时也掩不住,有时你可以看见她们带的工作帽下面的马尾辫上,别着一个好看的蝴蝶卡子。
人漂亮不勉有人搭讪,工人堆里有人还经常借着开玩笑,说点荤的。刚开始姑娘们还脸红,后来也就见怪不怪了,有时还反驳几句。她们心里清楚,工人们就是这样,朴素的掉渣,干起活来卖劲。
为了保证质量,除了自己车间有分析室外,厂里还有检验科,产品出来后,他们也会到车间抽样检测,都是一丝不苟。
这就好比古时观天象,皇宫外有观象台,皇宫内有司天监。对比观天,不容做弊。

有年轻人的地方就会有恋爱,有男女的地方就会有移情别恋,有感人的坚定的爱情,就会有龌龊的苟且之事。有真实的故事,也会有无中生有的绯闻。
大分散车间都有,笔者却不敢轻易在这方面下笔,生怕有人看了对号入座,伤了和气。
但这又是大分散车间的组成部分,缺了它,故事也会是不完美,所以笔者还是下决心,小心翼翼的写点,希望不要对号入座。
史吉明,68届的初中生,下乡到内蒙兵团时才17岁。标准的个,人长的黑黄,寸头上年轻轻的就有点少白头了,他经常摸着头发说,这是在内蒙古想家想的。
凡是在休息室看到他,他都是烟不离手。他是大分散的第二大摆活,他是北京四合院长大的,北京胡同里的事,他门清。
一个门楼,他能根据大门的宽窄,门洞的进敞,门边的上马石,说出这户人家是多大的官,多少家眷,甚至此人年多少贡俸,他都能给你说出来。
他父母都是教师,可他却没有教师的儒雅,干起活来还是在农村卖力气的样子。
他嫉世愤俗,经常批评社会上的不平事。但作为段长,他又善于原谅出了错的工人,批评几句就完了,很少看他扣谁的奖金,有人说他欺上瞒下,他也只是笑笑,继续抽他的烟。
管空调的一个女生喜欢他,刚开始是喜欢听他侃大山,后来发现他心地善良,慢慢和他接近,有时还给他买盒好烟。
史吉明心知肚明,他不敢释爱,竟管他知道她过日子是一把好手,但他总想这每月的39-块7毛8,怎么能撑起一个家呢?
还是姑娘痛快,把每月的公资都交给了他,这也表示了姑娘一心和他好的决心,他才接受了姑娘的爱。
结婚后,他们有了自己的女儿,也是很幸福的一家。
但不见得好人就有好报,没几年他媳妇查出来乳腺癌,做了个手术,在家养了两年又上班了。史吉明上班管理工段的事,回家操心家里的生活,少白头終于变成了真白头。
再后来,他媳妇的病扩散了,他不离不弃,一心一意,在病床前伺候多年,直至媳妇去世。
车间的人都说他是一个好男人,好丈夫。

皇上的真名好多人都不记得了,他姓黄大家都知道,他也是老北京,家住宣武区靠近天主教堂附近的一个胡同里,他家院子很大,他结婚的房子也是前廊后刹。
他说他们家是旗人,但他又说他是汉族。为什么不是满族呢?谁知道他说的哪句话是真的。
他说他爷爷是宫里的,倒底是宫里的太监还是当官的,他也说不清。后来他说,他爷爷是宫里做饭的,这还差不多。
他说他家有个金香炉,还有十几个鼻烟壶,为了证明是真的,他还带了几个鼻烟壶到车间叫大伙看。确实挺精致,玻璃的鼻烟壶,都是内画壶,有宫女焚香,也有黛玉葬花。
他是辽宁插队回来的,个头不高,一笑有点嘴歪,头发枯燥的黄,最据他的特点的是,他一嘴歪七扭八的牙。
但他干活很卖力气,刚玉岗位是全车间最脏最累的岗位,他进车间就在那个岗位,直到染料厂倒闭,他干了三十多年。
他的媳妇挺漂亮,小巧玲珑,那个年代就敢穿露膀子的连衣裙了。
他媳妇是他们前院街坊大哥给介绍的,是街坊大哥的表妹。一个月,登记结婚了。皇上美很。还带她去天安门照了相。
转过年给他生了个儿子,儿子真白。李某某和皇上一个岗位过,后来调走了,但还是一个浴室洗澡。
澡堂子里见面,勉不了光着屁股聊天。李某某说,皇上,你在刚玉那么多年,蓝色吃了那么多,没把你染蓝喽?还是那么白。大分散车间恐怕没有比你屁股白的了,哈哈,哈哈。大家开着玩笑。
嘿,我告诉你。他贴着我的耳朵说: ✘✘✘她的屁股就比我白,你不信吧?
啊?你干好事去啦?
那当然,她爷们经常外面去搞,她气急了,把我叫去和她睡,为的是给她爷们戴绿帽子,也是为了她心里平衡。
那她怎么就选你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就是因为我长的难看呗!给她爷们绿的厉害点。
说完他自己也笑了,他笑不露牙,抿嘴歪着笑。
你小子,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没卖乖,没和别人说过,和你说,知道你不是嘴严嘛!
花钱了吧?
没有。她请我的,完了事,还在她家吃的面条。
他一本正经的说。
你就没花过钱?
和她没有。
呵,你还有别人?
厂后处理的那个小娘们花钱了。我每天下夜班都和她一道,慢慢的就好了,我给她买了一双高跟鞋,红的。还带她去看夜电影。
你小子,遍地开花啊!
你情我愿,和平相处。
他倒回答的还有文化词了。
一边聊,一边稀哩哗啦的洗澡,好赖那天浴室没几个人,他又说的小声。
皇上的话,你也别当真,你也不知道他的哪儿句话是真的,他还说他爷爷给慈喜太后做金丝小窝头呢!谁信啊?

【作者简介】
李祖荣,北京知青,初中毕业。1968年下乡到852农场11队;1972年调到三师钢铁厂勘探队搞地质;1977年返城,在工厂当工人;1986年在《上海中医药杂志》发表论文,《伤寒论伤寒中风辩》(网上可查);2009年在北京大学中医学社讲课《浅谈运气学说》《经络和经络感传》(网上可查);业余有时喜欢写诗,也是有感而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