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说_田野四季之
【小鸡与金龟子】
文/朱紫
当和煦的东风吹来,麦苗开始返青生长,麦地里变成绿油油一片时,我早已迫不及待的脱下那身笨重的棉衣棉裤,轻快的在麦地里开始撒欢儿,天气晴好的时候,在太阳底下跑一会儿,脖子里系的那块白底红花织着金线的纱巾就燥热的有些待不住了。
一般在这个时候,我家放杂物的东厢房里那张漆面斑驳的旧方桌底下,破箩筐里金黄的麦秸上面会有一只正在抱窝的老母鸡。当这只素日里沉着机警的老母鸡开始不安的扭动,不时用尖尖的喙去翻动身下的鸡蛋时,小鸡仔儿就要破壳儿了。
我家的老母鸡抱窝一次大概能孵出十几只小鸡,刚孵出来的小鸡,淡黄色的绒毛,圆滚滚的像个球儿。我妈把刚孵出来的小鸡一只一只的捉到长方形的大笸箩里,刚刚面世的小鸡仔儿们还比较慌乱,唧唧叽叽地挤成一堆儿。撒上一把泡好的小米,小鸡仔们便开始本能的去啄食笸箩上的小米粒,过不了几天,这些小鸡仔儿就会被放到院子里,跟在老母鸡的后面满院子溜达了。
当麦苗窜到没过我大腿的时候,油菜地里也变成一片金黄,道沟旁高大的杨树上新长出嫩绿色的叶子,在阳光底下透彻的闪着光,老榆树的枝条上也挂满了一串串的绿色榆钱儿。这时候,一种我们土话管叫“老包”,学名叫金壳朗或金龟子的甲虫就逐渐的多了起来。

金壳朗的外形其实有些像屎壳郎,只不过小得多,看着也干净。头上有两条触须,像文官纱帽上的燕翅,一对金色的硬翅泛出古铜色的光泽,张开金色硬翅后可以看到下面柔弱的羽翅。把它放在手心里,它便不停的来回爬动,肚子上的绒毛和腿上的小刺儿划得手心酥酥痒痒的。
“老包”长得胖胖的,捉回来的唯一用途就是喂鸡,属于高蛋白饲料。不过那个时候也不懂这些,只知道母鸡吃了下蛋下得多,小鸡吃了长得快,并且不容易得病。
下午放学早也没有什么作业,回到家后放下书包,我拎起墙根儿下的那个玻璃酒瓶就急匆匆地往村口跑去。村口早已聚集了一帮孩子,每个人手里都拎着一个细口的玻璃瓶子,等人齐了就由大点儿的孩子带着头,顺着村西的道沟边成群结队的捉“老包”去了。
“老包”这种甲虫属于见光飞,白天的时候嗡嗡的到处飞,到了傍晚就会落到一个地方不动了,麦叶上、杨树上、榆钱儿上、油菜的花心上,都能见得到。村西的道沟里面杂树多,两边有麦地、油菜地。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树,是一个捉“老包”的好地方。
我们一群孩子顺着道沟一路玩闹着,一路捉着“老包”。沟边地头麦叶上的金壳朗因为太不隐蔽了,风吹动的话也不容易爬稳,所以并不多,小灌木上仔细找的话,嫩叶上倒是爬着不少,一只一只的捉下来,塞到玻璃瓶子里;那些大树上的金壳朗最多,摇一摇就能掉下一大片来。
这时候就能显示出团队作战的优越性了,碰到一棵大杨树或老榆树,由一个或两个大孩子站在树底下,用脚用劲地踹那棵树的树干,然后就能听到哗啦啦一片声响,地上就掉下一层“老包”来。我们这些小孩子蹲在地上赶紧去捡掉下来的虫子。刚摔下来的时候,“老包”们还比较懵,得赶紧捉住放进瓶子里,过不了一会儿,这些小虫子就会回过神来展翅飞走了。
还有一个地方的金壳朗也是比较多的,那就是油菜地里的油菜花上,顺着油菜地的地拢向前走,不时地会看到在金黄色的花心里爬着一只只金褐色的“老包”,找到一只捉住一只,远没有在大树底下捡的畅快淋漓。
等着暮色渐起,“老包”也捉的差不多了,每个人的瓶子里面都有大半瓶战利品,我们也已经走出村好远了,便趁着天空还剩有一丝亮色往家赶。彼此将手中的瓶瓶罐罐贴在耳边,“听听,我逮住了多少”?瓶中的虫子嘈杂,不安的挠动瓶壁,沙沙作响。
回家后,我家南墙下的鸡圈里的鸡都已经进了窝,等到第二天早上,小鸡们出圈的时候,就把金壳朗倒在食槽里,它们就争先恐后的奔过来,拼命啄食,一幅改善伙食的惊喜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