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子学画
这是那小子学画时的一幅课堂
临摹作业,就叫《有女,在河之洲》吧。
那枝上叶子,都似紧贴茎干长出的一个个半圆,疏密不一,弧度也不一,只有顶端的是个圆叶。那天上飞的小鸟,排成一队列,还越来越小。其实,那段时间他画飞机也是这模样,有时需要仔细分辨。有时把鸟画得,头与身子离得老远还在天上飞。他并不在乎――好像知道了自己的画在写意而不在逼真,妙在似与不似间。
下面那些白头黑柄摆列不齐的东西,我问他,“怎么这么多麦克风?”
“笨蛋”他说,“那是蝌蚪!”
――这个品种蝌蚪还是头一次见。

大数
孩子问比“亿兆”还大的是什么?他知道亿兆,让我很吃惊。亿兆也是我知道的上限了。
上网搜一下答案,感觉很好玩。“十十曰百,十百曰千,十千曰万,十万曰十万,十十万曰百万,十百万曰千万,十千万曰万万,又曰亿也。万亿曰兆,万兆曰京,万京曰垓,万垓曰秭,万秭曰穰,万穰曰沟,万沟曰涧,万涧曰正,万正曰载。”
京是高丘;垓是无草木的秃山;秭是二百秉禾;穰是脱去粒的禾茎,如麦穰;沟是流水道;涧是山间水沟;正是足或走路;载是坐车。数字的命名似乎也与劳动生活密切相关。从高丘上下来,翻过秃山,取禾二百把,脱去禾粒,走过水沟,走过山涧,走上正路,坐车回家了。
小时候与小朋友吹起牛来,各不相让时,通常这么说:
“我有一亿。”一个说。
“我有一罩。”另一个说。
“我有一卡子。”“卡”义同“罩”。
“我有一筛子。”
与生活密切相关。
早爱
“长大了我要跟茜茜结婚。”儿子说。这念头不一般。
“为什么?”我问。
“我爱她!”
“为什么爱她?”
“她漂亮。她总是笑。”
“她答应你了吗?”
“她说‘不~~’。”
后来碰到茜茜爸,说起来,他说“是啊,那天我把女儿接出来,她也说过。你儿子提着小仓鼠来操场给她看,很快两个人就手拉手了。我说‘一个小仓鼠就把你收买了?’”
又过两天,孩子告诉我“茜茜不和我结婚了。”
“为什么?”我问。
“我把仓鼠送人了!”
这就是玻璃脆的幼儿园爱情。

画棋盘
早晨一起来,就找纸找笔找尺子,给小子画象棋棋盘。没有废挂历,就把装牛奶的纸袋剪开;用铅笔、长条尺画初稿,再用彩笔装饰一下。小子醒来就可以与爸爸对局了。
小子学象棋,是因为在幼儿园见到了,想与小朋友玩。买来玩几次,也不记得收,棋盘就躲起来不见了。几次想玩,拿出棋子,没有棋盘,最后悻悻然而去。我在电脑前忙于自己的事,对于他的求助,有时会安慰一下。“我们再找找,若实在找不到,我再想办法。”
昨天从幼儿园回来,又想下象棋,拿着棋子呼唤棋盘。然后不些不满地对我说:“爸爸,你不是说好的替我想办法吗?”是啊,电脑上他迷恋的游戏不让玩,手机不让看,有时只好从玩具箱里拿出原来的玩具,自己一人玩一会。爸爸能陪他打扑克、下象棋,是他盼望的快乐时光。
我自己小的时候,父亲忙于农活,从不陪我们玩。等到我上了大学,有一次从外地回家,与伙伴聊起来说想下象棋,父亲竟然找了一张牛皮纸,一根高粱秸秆作尺子,戴上老花镜,在门前的走廊上给我们画棋盘。
觉得自己不该让孩子再来催我找棋盘了,昨天晚上睡觉前下了个决心,今天早晨要给醒来就喊爸爸的小子一个惊喜。
“了了了”
孩子两岁时,只认得很少几个字。
那时倒不是为了识字,而是当作游戏玩的。如“人”就是双手紧贴身体,两腿叉开。再平展双臂就成了“大”字。“口”字就是张开嘴,然后再加一竖立的手指就是“中”。“国”字是“口字中间一点土”,“门”字是门框,“雨”字是门里看天上下来的雨点。即便就这几个字,有时也能惊人一下。有一次带他买饭,他发现小摊撑起的遮阳伞上写着字,就惊奇地喊起来:“中!中!……国!国!……人!人!”那摊主很惊讶:“这小孩认字了!”纯是巧合,孩子认的字就那么几个。
教他“米米出来了”时,“米”和“来”他分不开。——这也可以看出没有好好设计,让两个相似的字同时出现了。“出”字他读成“山山”。轮到“了”字,我在写字板上写了一个大“了”,后面又写了四个小“了”,排成队,我晃动着写字板,让他们前进,嘴里一边说着:“了了了,了了了。”
他很快学会了,还举一而反三,赋予“了了了”以新的含义。比如把脚丫子伸出来,让它们大“了”带小“了”,“了了了”地前进。后来带他出去,见到卖鞋的摆成一溜,他指着鞋说“了了了”;看到成串的风筝,也喊“了了了”;看到大街上列队的武警战士,也喊“了了了”。当然,除了他自己和知内情的我,没有人听得懂。
总之,在他眼里,只要排成一队的,全是“了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