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个烧饼
作者 周树林
我第一次吃烧饼是在1973年的初夏,我上初二的时候。那年,朝鲜电影《卖花姑娘》风靡我国。我们全班利用星期六日俩天,去六十多华里以外的县城,看这部让我们为之疯狂的电影。
临走前,姐姐凑了十枚鸡蛋让我拿到村里供销社卖掉,换回八毛钱,又给我拿上一斤粮票,这是我长这么大最奢侈的一次出行。在县城,我下了两次饭馆,两次都是吃的只有过生日才能吃得到的面条。我还到百货大楼花了二分钱买了一块糖果香味的橡皮。剩下的钱就买了两个烧饼。
去的时候是从西往东走,顺风,两三个人合骑一辆自行车。第二天返回时西北风很大,我和一名同学俩人步行回家。

初夏的草原,小草刚刚由嫩黄变成嫩绿。一条小路从它们中间穿过伸向远方,渐渐地变成了一条细线。我俩走在中间显得很渺小,回想着这俩天的所见所闻,我还沉醉在极度的快乐、幸福之中,心中充满了感慨。城市的景观、坐在电影院里看电影、到饭店下馆子等等一切的一切都让我视野开阔、都让我沉醉、甚至让我疯狂。
午后的阳光、午后坝上的西北风温文尔怒,天空中的鸟儿在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此时此刻的我心花怒放、情绪激昂,就连天上鸟儿的鸣叫也似乎在为我欢呼、为我歌唱、载歌载舞欢迎我满载而归。

随着西北风的一阵强似一阵,草原上的青草香、紧贴地表刚刚盛开小黄花的香,也随之阵阵飘来,清香入肺、沁人心脾。我在陶醉大草原带来的清香的同时,也感觉到了手中那两个烧饼的油香和麦香味。这些香味太具诱惑力了,我的肚子即刻“咕噜、咕噜”地响起,并且叫个不停。我本能地抬起握有烧饼的那只手,看到了让我一路攥的已经不成模样的烧饼。这烧饼是专门为小外甥买的,身为舅舅、外出到县城,回来得给外甥带点礼物。
其实昨天在“沽源百货大楼”也想为小外甥买件玩具,看了几个都不行。便宜的太小气,看中的又太贵,手中的八毛钱得计划着去花。早晨看到街上很多人都在吃烧饼,看他们吃的很香甜,我想象着那东西一定很好吃。随即心里有了主意,于是今天离开沽源时,直接到人们买烧饼的那个商店,问明了价钱。手中剩下的钱,还能买两个烧饼(其实手中只剩下二两粮票,也只能买两个烧饼),并且我让服务员阿姨为我多包了一层包装纸。
现在这两个烧饼成了碎块,还好包装纸中间大部分已经被烧饼的食油所浸透,没有破碎。边缘的包装纸已经被我的手汗浸湿、撕裂。我和同学同时看着我手里的烧饼,俩人同时吞咽着口水。我向家的方向望了望,新华村的东山在午后的热浪中飘飘渺渺、若隐若现,显得更加遥远。肚子里的“馋虫”也在凑热闹、也活跃起来、也在教唆我吃一口,哪怕是一点点。是的,烧饼是什么味道呢?我确实也不知道。我想:回家后我也要尝一尝的,我现在把在家品尝的那一块吃掉也行,回到家后我就不吃了。只是没有了与小外甥一起分享、一起品尝的乐趣了。此时,我的眼前出现了与小外甥“争抢”烧饼的场景,刚刚四周岁的小外甥手里拿着一块烧饼,跌跌撞撞地在前面跑,我在后面“奋力地去追”,叫喊声、欢笑声,邻居们都听得见;转而我手拿一块烧饼,一会儿蹲下、一会儿站起,小外甥举着两只小手左够右够就是够不着。“唱一个‘我是公社小社员’就给你。”“我是公社小社员哪,手拿小镰刀哪,身背小竹篮哪……”“再唱一个‘我爱北京天安门’。”“我爱北京天安门,天安门上太阳升,伟大领袖毛主席,领导我们向前进。……”“再唱一个‘小小螺丝帽’”,“路边有个螺丝帽,螺丝帽,螺丝帽。弟弟上学看见了,看见了,看见了……”“唱一个火车向着韶山跑。”……稚嫩的歌声、甜美的童声久久回荡在家的上空,也在我的耳边回响着。这烧饼究竟是该不该吃呢?好难决定啊!我抬起头望了一眼同学,恰巧同学也在看我。就在四目相对的刹那间,我下定了决心,我读懂了同学的眼神,明白了同学此时也饿了。离开县城吃面条时,同学的个子大、饭量也大,一碗面没吃饱,又跟饭店要了一碗面汤才填饱肚子。已经过去大半天了,他应该比我还饿的厉害呢。
于是和同学席地而坐,轻轻地把包有烧饼的那个纸包放在草地上,小心翼翼地一层层拆着包装纸。俩人走路也累了,正好坐下来休息一下。俩人看着烧饼的碎块,从袄袖上擦了擦手,每人拿起一块放在了嘴里。经过长时间被烧饼香味的诱惑,现在才真正品尝到了它的滋味,当俩人的目光再次相对时,不约而同地说道:“真——好——吃!”俩人说笑着,又每人拿起一块慢慢地咀嚼着、品尝着,很珍惜地吃了几口,同学说:“别吃了,还得给你小外甥留点。”俩人只好把剩余的烧饼重新包装好,极不情愿地站起身上路了。其实,刚才的烧饼吃还不如不吃。吃那一口不但不管用,反而勾起了食欲,现在才感觉到肚子里饿的厉害。俩人极力控制着自己对那烧饼的想往,尽力把话题扯得离烧饼越远越好,尽可能不去闻烧饼那香甜诱人的味道,同时也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但是不管我俩采取什么办法,都无济于事,都抵挡不住烧饼那香甜可口对自己的诱惑。俩人都在想:“刚才应该再吃一点烧饼才对,纸包里好像还剩一个多一点”。

好不容易走出了草场,穿过一条南北乡村路,往西就是农田,就是我们新华的土地。我俩知道距离新华、距离家还有八华里的路程了。我俩坐在了农田的地头,继而俩人展悠悠地平躺在那里,俩人谁都不说话,但是俩人的心里都有着同样的想法,都在想着那点烧饼。终于,我忍耐不住了,猛地坐起身,迅速打开手中的纸包,爽快地叫道:“来,起来再吃一点!”同学稍微迟疑了一下,坐起身来每人拿了一块。这一次,我把纸包里的烧饼碎块分成了俩份,把碎块稍大一些的那一份,用破碎少一点的包装纸包起,指着几乎都是碎末的那一份,对同学、也是对自己下决心似得说:“就这点,只能吃这一点了。”俩人吃得很快、吃的很香甜,即使是碎末也都把它们放到了嘴里。当俩人站起来上路时,才发现对方的脸上沾满了烧饼末,顿时俩人开心地笑了起来,都说对方跟猪一样,都伸手去擦对方的脸。俩人打打闹闹、欢快地奔向新华村、奔向了家的方向。我俩拉起手,踏上了回家的路。

作者简介:
周树林,高中文化。1958年5月9日出生于河北省张家口市沽源县白土窑乡新华村。2018年退休,本人种过地、教过书、当过兵、下岗失业、给人打过工、做过十几年的个体工商户。生活曲折,经历坎坷,热爱生活,爱好文学,酷爱写作。

诵读者简介:
玉华,河北怀来县人,教师,热爱本职工作。喜爱诵读,喜欢旅游。愿用温暖的声音和饱满的情感传播人世间的真善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