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女儿怀孕了,消息传来,我兴奋不已。
但瞬间,我却高不起来。
挂断女婿的电话,心如风箱里的老鼠——七上八下,既高兴,又担忧。
我出生在乡下,乡下人的思想里,有的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想的是养儿防老,积谷防饥。在我的老家,如果你没生个男孩,将被人戳背,骂你是个切代公,或骂切代婆,也就是断根的意思。从此,你们家在当地一辈子抬不起头。
住到城里,我变成了城里人,城里人都说男女一个样,某办也说:“养女能防老,政府会伸手”。我就积极响应某办号召,二十来岁就做了绝育手术,害我功能退化,也毫无怨言,与老婆全力呵护我的女儿,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心怕掉。
其实,对于每个普通的家庭来说,草大结籽,瓜熟蒂落,结婚生育繁衍,传统意义上是延续祖系的香火,女儿怀孕,应该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我的身体里,流淌着乡下人的血,逢年过节,回到乡陪父母过年,偶尔发出感叹:今日我陪父母过年,他日谁来陪我过年。
女儿也嫁在乡下。尽管女婿是个帅气的小老板,但当时我坚决不同意,担心我的女儿遗传她妈,生的是个女孩,让我的女儿在婆家抬不起头。
女儿怀孕后,我一改往日睡懒觉的坏习惯,天刚蒙蒙亮,我便起床净身,虔诚地在观世英菩萨前祈祷,祈求我女儿肚子里的是个男孩,盘算着我带老婆回乡下去租房,将域里的房子给我的外孙。
孕育生命的过程,是女人一生中即幸福又痛苦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每一个周末,我都会与妻子驱车去女婿家,陪着她分享孕育生命的喜悦,伴着她走向孕期的终点。
临产前的一天晩上,我女儿对我说:“老爸,你要当外公了,是个外孙女”。顿时,我的心凉了半截。但我还是强装欢笑,幽幽地说:一个样,一个样的。我老婆也走过来,告诉我,亲家已取好名,取的是个男孩子的名字。这更让我担心,一连几天,我睡不好觉,吃不好饭,不到一个星期,痩得像个鬼似的。老婆还认为我是病了,要带我去医院检查。
在失望与期盼中,我的女儿终于进了产房。我的亲家也去了,仿佛是去迎接龙太子下凡,带着亲家母、亲家的父母,个个兴高采烈,一口一个“我孙子”,整整齐齐地站在产房门口。
面对亲家的阵式,我心有不甘,叫过老婆说不能让他家小看。老婆便买来婴儿车、婴儿床等一车婴儿用品,有意堆放在产房走廊上,引来病室里无数双羡慕的眼光。
但我还是像小偷似的,不敢正视亲家的眼睛,拉住老婆,站在亲家母的身后,不声不响地等待着小公主的降临。
怱然,产房里传出“哇哇”的哭叫声,护士送出宝宝,我立即冲上前去,抢先亲家一步接过宝宝,急切地问道:“是个男孩吗”?护士笑了笑:“恭喜你,是个带把”。
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我抬起头紧紧地盯着亲家,大声喊道:“亲家,是个龙子”。
亲家急忙走过来,看了看宝宝,向我打个拱手,笑嘻嘻地说:“亲家,谢谢你和亲家母!其实,生男生女一个样。”
看来担心是多余的。我望着亲家,将宝宝转交亲家母,接过亲家的话说:“是的,女孩更贴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