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牛(小小说)

     文/韩广华(山东莒南)

   一九七六年八月十二日，盛旺村第三生产队的一头六百斤重的大水牛在田间拉犁耕地时，由于水牛口渴，撒欢了向田间旁的一条泥沟里窜去。谁知，这头水牛陷入泥坑后，怎么动弹就是上不了岸。生产队长郭旺知道后，便发动二十多名男劳力，手拿铁锨、镢头、绳子、木棒前去泥坑里施救。经过一上午的施救，社员们发现，水牛的前腿断了。

    生产队会计铁蛋对生产队长郭旺说:“没治了。”郭旺不介意的说:“一年到头，社员难尝荤腥，正好来了八月十五中秋节，把它杀了，分给各家各户犒劳犒劳。”郭旺便铺派会计铁蛋去公社革委会办屠宰证。铁蛋可怜受伤的那头牛，杀死不去。这时，郭旺又铺派傻根到集市上买了两只鸡、两条鱼、一条“大前门”香烟、二斤粉条，自己亲自去公社找长了满脸麻子的葛主任。

     那个年代，牛驴马大牲畜是集体重要的生产资料，如果私自屠宰，就会蹲局子。午饭过后，郭旺背着备好的礼物来到公社葛主任的办公室，他把断了腿的那头牛的情况向葛主任说了一遍，葛主任说:“这么简单，说把那头牛踢噔就踢噔了，你回去找人治治吧。”郭旺说:“腿都断了，还治个屁。”葛主任又说:“这么大的事，说杀就杀了？”郭旺说:“这事就你说了算，我来的急，也就给你捎了两只鸡、一条大前门烟、二斤粉条。”葛主任一听，他全明白了，他想“郭旺鬼点子真多，这鸡寓意是‘大鸡’大利，两条鱼代表着年年有‘余’，那粉条则说明长来长往。”停了片刻，葛主任对郭旺说:“你先回去，过会我和兽医站的刘站长去看看，到底能杀不能杀？”郭旺走后，葛主任决定约上兽医站的刘站长一起去看看那头牛到底能杀不？路上，葛主任对刘站长说:“到了那里，你要随机应变，能杀的话，尽量杀了，杀了之后，我向郭旺要几斤牛肉，八月十五好给俺爹过八十岁大寿。”刘站长一听葛主任的话，心里暗喜。刘站长对葛主任说:“我今天也沾沾葛大主任的光，也给我要几斤牛肉，我家里正在盖屋的。”“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葛主任对刘站长如是说。

     葛主任和刘站长很快来到了盛旺村，找到了受伤的那头牛。刘站长说:“腿都断了，那就杀了吧。”他开了一张屠宰证，让葛主任签了字，便递给了生产队长郭旺。这时，葛主任把郭旺叫到一旁，压低声音说:“八月十五，我爹过八十岁大寿，你给我几斤牛肉。”郭旺笑着说:“这点事好说，好说。”葛主任又说:“刘站长家里正在盖屋的，我看，你也给他弄点牛肉。再说，这屠宰证他不开，你想杀那头牛，没门。”郭旺站在葛主任面前，点头哈腰的说:“请葛主任放心，今晚我就把牛肉给您俩送去。”葛主任和刘站长走后，生产队长郭旺赶紧支使人把二胖找来，把牛杀了。不一会，二胖来了，社员们看见他腋下夹着一把杀牛刀，手里还提拉着足足有十几斤重的大铁锤。

    郭旺想让几个棒小伙子帮忙，二胖挥挥手，示意不用。他牙咬尖刀，抡着大锤，悄声蹑脚来到那头水牛身边，水牛不知死到临头，仍然趴在地上反刍着草料。冷不防，二胖嘴里“嘿”大叫一声，单手抡锤，狠劲朝水牛头上夯去。水牛发出一声闷叫，四蹄乱蹬，昏死过去。二胖扔了大锤，麻利上前用手扳住牛头，那把尖刀便深深地扎入水牛脖颈。随着一股紫血喷涌而出，水牛登时死于非命。

    不到两个小时的工夫，那头水牛被二胖剥皮剔骨，大卸十六块放到柳编筐里。

    郭旺也犯了愁，到底给不给葛主任、刘站长去送牛肉？想了好大一会，自己也丈二和尚，一时摸不着头脑。他决定找会计铁蛋再商量商量。郭旺对会计铁蛋说:“葛主任、刘站长想叫咱送牛肉给他们，你说，该送不？”谁知，铁蛋朝地上猛吐了一口唾沫，对郭旺说:“麻子葛主任想的太美，他想吃肉，这回吃个屁吧。”

     站在一旁的二胖急了，问队长郭旺:“这肉到底还分不分？”郭旺说:“马上分，马上分。”

    当天下午，郭旺让会计铁蛋按家庭户数和人口多少，把牛肉分了。

    第二天，公社大门口的墙上，不知被谁挂了一个牛头、四只牛蹄、还有一条肮脏的牛尾巴，油漆脱落的大门上，还歪歪斜斜地写了这样一行字:送葛主任、兽医站刘站长整牛一头。请、笑纳！

    第三天，郭旺被公社革委会撤消生产队长的消息在全村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