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一部染料厂
文/李祖荣
第 七章
第三届主任，王主任升了副厂长，厂里又派来一个车间主任，这个主任姓贺，贺主任。
大高个，长脸，有着抽烟熏黑了的大牙，略有些水蛇腰，还梳着高背头，说话嗓门大，也是底气十足。
他倒好，主任还兼党支部书记。真是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
老职工说他不懂生产，他一直是政工干部，文革时是染料厂的造反派头头。据说还打过人。
几经风浪，依然不倒，想来也是一个贼人。
他抓政治，开大会就讲国际形势，国内形势，化工局的大好形势，讲的天花乱坠，吐沫星子满天飞。
他每星期都开一次党支部会，学习文件，他不用别人代读，都是自己读，声音洪亮，有声有色。
他召开团支部会，团支部书记根本也插不上嘴，都是他讲。他号召车间年轻人写入党申请书，然后挨个找他们谈话，情深意切，忙的不意乐乎。
立马车间掀起了一股学政治，讲政治，积极入党的风气。不到半年就发展了七个党员。
有一个女孩平时不爱说话，党支部討论她入党时，没几个人同意，他一个人做主，批准她做预备党员。
可是没多久，这个女孩家里有路子，远走日本留学去了！上日本可能不用交党费了。
这就是第四届主任的风格，说也奇怪，他不抓生产，臧青年产量还是蹭蹭往上走。
时间进入八十年代，染料厂的产量一年比一年高，经济效益非常好。
有钱了，又盖了一栋专门接待客户的大楼，里面有住宿的房间，有休闲的地方，有专门的服务人员，有专门的餐厅，山珍海味，北京特产，一应俱全。
天天有客户在餐厅吃饭，山珍海味，自然是吃不了，
每次会剩许多，扔了浪费，那里的服务人员是不会吃的，于是开了一个外卖窗口，专卖吃剩下的“美味”。
工人的大食堂哪有那么多“美味”？不少人就去那个外卖窗口买“美味”。
于是就诞生了一道菜名，叫“粥羅”，一般的都是各种吃剩菜的合体，当然也有没动一筷子的，一大勺里有时还会有大虾，鸡腿，两块钱的“粥羅”，工人们很满足，窗口排队的人也很多。
有钱了，还盖了一技校大楼，有教室，有大厅，教育科也从白楼搬进去了。请的化工学院的老师，也有染料厂有经验的工程师。
社会上招聘，每年两个班，两年毕业，一年实习，毕业了染料厂就地分配，主要是培养后继人才。
有一个姓李的小姑娘就是厂技校毕业的第一批学生。她的实习岗位就是大分散车间小喷雾岗位
她当时也就十七八岁。瘦瘦的个头不高，梳着两条小辫，小瘦脸白白净净。
她不怎么爱说话，干完活就在那带色的桌子上看书。就连代班长查岗，她都不待理会的。
一个月下来，她还是那么不爱说话。
一天中班，她趴在桌子上哭，肩膀一抽一抽的，看着叫人心疼。
一打听原来她有个对象，在七车间实习。
七车间有一种化学原料，受到敲击就会爆炸。他的对象是上夜班，手拿个搬子去开节门，一路走来，手里的搬子乱敲，正好敲到一个桶上，没想到桶里装的就是一敲击就爆炸的化学原料。
砰的一声就爆炸了 ，炸伤了他的面部。到医院抢救，两眼基本失明。
后来的事情是领导批准小姑娘去医院伺候她的男朋友。
再后来，领导为了补偿那个男孩，除了赔一部分钱外，分给他一套一居室。
更不可思议的是，领导为了安抚男孩，天天给小姑娘做思想工作，动员她不要离开男孩，最后女孩终于哭着答应了。
最后，女孩和这个双目失明的男孩结了婚。不用上班，厂里给她每月开公资。
几年以后，人们在348路总站等车，看到过她们一回。
她们在等车回垡头的家，汽车进站了，人们一窝蜂似的往车上挤。当汽车开动的时候
女孩依然挽着男孩的胳膊，呆呆的站在空旷的站台上。
可怜的女孩！
黑师傅是当时大分散女工里岁数最大的，她已近50多岁了。
她是一个普通的女工，但她她兼任搞计划生育，经常一开口就和男女工人们谈避孕和生孩子的事。
大分散都是年轻人，再说这些事本来就羞于启齿，再加上她说话唠唠叨叨，没有标点符号，所以许多人都特别烦她，经常没好气的对她说:我的事用不着你管！以后你也少来找我。
她的岗位是泵房。
一天下午李某某干完活，正在钢玉岗位屋里看书，突然闻到一股怪味，抬头一看，我的妈，窗户外一片黄红的颜色。
所有人都想往楼外跑，娘的，大门被一片弥漫的黄红色的烟包围了，掀起衣角堵住鼻子，仍被一股怪味呛得直流眼泪。无奈，大家又跑到南面的大门，才躲过那弥漫气味的包围。
原来硝化岗位的一个人，在搬氮气瓶的时候，不是用手去转着搬，而是用脚踹着它走，没成想踹歪了，一下碰到溴代瓷瓶上，瓷瓶打破后，溴代物弥漫涌出，红黄的烟雾有一层楼高。
大家回到楼里，拉出皮管子，使劲往那儿喷水，足足喷了半小时，才使溴代的雾消散了。
尽管都戴着口罩，也呛的够呛！
刚要休息，黑师傅来了，吓得大家赶紧往屋里跑。都怕她又要谈避孕的事。
没想到她拿来一袋白糖，一定要让大家吃几勺，说是解溴代毒的，大家一听，当然吃了几勺。心想这老太太心眼还挺好。
以后就和她熟了，她经常串各个岗位，就是为了免费送避孕工具。
送这东西的时候，她总是一脸严肃的。有一次，皇上拿了一个避孕套当她的面，吹了一个大气球，吹着吹着砰的一声爆了，扑哧一声，黑师傅也绷不住，笑了起来。
后来在政策的高压和黑师傅的劝说下，大家都领了独生子女证。
再后来，李某某和黑师傅的私人关系也不错。
他爱人生了小孩后，需要吃点排骨补一补，当时排骨非常不好买。有一天，黑师傅给李某某打电话说，她们家附近有一个肉联厂卖排骨，她已经给排上队了，叫他赶紧过去，他赶过去后，一下买了半扇排骨。
这事李某某很感动，你要知道黑师傅是回民啊！（待续）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