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篇小说..一部染料厂
第六章
文/李祖荣
大分散车间有一百来号人,共分四个工段,前段,后段,小喷雾段,还有机修工段。
机修工段大部分人都上白班,也有时有上夜里班的。
其它三个工段都是三班倒,没有节假日。
大分散车间的北边有一个大厂房,里面有一台车床。他们有二十几个人,主要是保证车间设备的正常运转。
车,钳,铣,刨都有专人负责。但电汽焊每个人都会,一水的男人。
除了干活能干外,他们还有一个绝活,凡是结了婚的,都生男孩。二十几个人,二十几个儿子。
车间,包括外车间的都像他们打听生男孩的秘诀,他们都是具不外传。

但也有小道消息传出来,说是男女结婚前一个月,女方一个月不许吃鸡蛋,而男方则吃一个月的鸡蛋。
可是也有完全相反的说法,说是结婚前一个月,女方吃一个月鸡蛋,而男方则一个月不许吃鸡蛋。
倒底是哪一个说法对?没人知道,但总之和吃鸡蛋有关。
赵冠之,这个机修工,他还一下子生了个双胞胎,都是儿子。他1米8几的个,人细长瘦,特别白,白的让你觉得他的嘴唇都比别人红。
别看他瘦,肌肉鲜线条还可以,他还被某一个名画家请去当了半个月的裸体模特。
上次他骂领导一个月不发劳保手套,叫王书记撞个正着的就是他。机修的人不少都比他小的,拿他开玩笑,打闹他也不急。
脾气还是满不错的。
嘿,那你是没看见他发脾气。
染料厂有班车,只是早上定点接工人上班,下班不管。班车正点发车,路上开车有一定速度,保证大家上班正点。
一天班车开到北京脾酒厂门口,那段路比较窄,前面有一个年轻人骑着自行车不紧不慢,嘴里还哼着小曲,班车司机响了几次喇叭,他就是不让,司机急了,把喇叭按的贼响。
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骑自行车的小伙,突然下了车,把自行车横在班车头里,并不吵架,就是不叫班车走。
急坏了司机,下车和他理论,他脱了上衣,亮出肌肉,一付打架的样子,好几个人下去劝,他就是不听。
赵冠之分开人群下车了,只见他把那人的自行车一只手提起来,转身放在路边,回头对那个小子说:你要找死和爷爷说一声,爷爷送你一程!
说完也脱下上衣,露出了一身的腱子肉。
还别说,那小子一见来个横主,一句话没说,推着自行车骑上就跑了。
班车上的人都给赵冠之鼓起掌来,他倒小声的嘀咕说,嗨,这种事,小菜一碟。

机修工段还有一个能干的人,大分散车间人人皆知,甚至在厂里也有一号。
他叫朱文斌,一米七五的个头,身体非常健壮。眼睛不大,笑起来眯成一条缝,两个酒窝。寸头略微有点卷。一脸的络腮胡子,刮的雀青。
他聪明能干,电汽焊,车,钳,铣,刨样样都拿的出手。
干起活来从不惜力,而且是干得巧。这是一般人很少做到的。
每届车间主任都特别待见他,那是因为他是大分散的干将,男工女工喜欢他,那是因为他特别喜欢帮助别人。
车间每隔一年检修一个月,是他最累,也是他大显身手的时候。他每次都带领二三十人一个组,拆卸旧管道,安装新设备,身先士卒,冲锋陷阵。
他经常参加一些设备出现事故的检修,一次还原出了问题,他去帮助解决,没想到滚烫的还原料喷罐而出,他连忙躲闪,但仍脚下一滑,摔在喷出的还原料里,烫伤了手和胳膊。
他家住北京印染厂宿舍,大家去看他,他手和胳膊都裹着纱布,仍然还是笑着和大家聊天。在人们的记忆中,他为大分散抢修至少伤过三回。
他人缘好,爱帮助人。记得那年夏天,李某某考中医学院函授班,从接到通知到考试只有15天的时间,为了保障利用所有时间,他决定不回家,在厂宿舍温习,李某某管朱子借宿舍,他一口就答应了,自己来回坐上班。
李某某通过温课学习,考的还不错,虽然因为种种原因最终没上成。但这件事李某某至今还感谢他。
能干,肯干,巧干,乐于助人,大分散的干将,这就是小朱子一一朱文斌。

机修工们手艺高,但他们也干私活。他们用厂里的费铁皮打的烟筒,天衣无缝,他们打的拐脖,经久耐用。
他们焊的土暖气炉子,是双层的,炉膛烧蜂窝煤,夾层储水,水热了就在暖气管里循还,屋里即暖和又卫生。深受大家的喜欢。
但有一条他们都是无条件遵守的,那就是,必须经过领导批准才给做。
机修工段保证了车间设备的正常运行,车间的年产量年年攀高峰。
尽管车间主任先后换了七个,不管这个主任是什么风格的,都是一样,产量年年攀高峰。
就连厂领导都有呐闷的时候,这个大分散的车间,工人们怎么有这么大的魔力?
第一届主任嘻嘻哈哈那位开工半年就调离了。
第二届主任,转业军人的张主任,讲话不多,领导车间完成年产量200吨,这也是当初设计的产量。
第三届主任,王老贯是学徒工出身,没什么文化,但开会讲话却是杠杠的,底气也很足。讲话时头略有些发颤,眼睛老好像盯着每一个人。
他作风麻利,硬派,他说了的,谁都不能反对。
为了增加产量,他命令机修把三楼只储2吨的两个偶合罐拆除,在一楼安装了一个能装十几吨的大敞口的圆罐。
罐的直径3米多,高2米多,那么大的家伙,门根本进不来,他愣是叫人把一面墙都给拆了,还请了专业起重队,用了一天把大罐就位了,从此产量翻了又翻。
但他也不信先进仪表,二楼的罐底节门,都是电钮的,开关都是电钮控制,但坏了几回。他知道了,叫人把电钮设备都拆除了,就叫人工开关,谁敢反对呢。
他经常开会骂人,谁也不敢说什么,有一天,他骂混锅的人干活偷懒,惹脑了大摆活老金,老金找他理论,他直接骂老金,老金也不是吃醋的。
第二天从家里带来板砖录音机,藏在绿书包里,找他假装理论,其实是逗他发火,王主任果然上了当,开骂了起来,录音机都录了下来。
老金当场给他回放,气蒙了王主任,心里说: 真是他妈的啊,小家巧把老家巧给玩了!
李某某写论文还可以,最不会討好领导,一天开大会,顶撞了王主任,王主任有些挂不住面子,当时也没说什么。
第二天,王主任找李某某,李某某去了,他叫李去材料组领十张铁沙纸。
沙纸领回来,王主任带他到沙磨罐前,打开盖,自己要下去,李某某不想叫他那么大岁数的下罐,说自己下,下去后,王主任把铁沙纸递给李某某,让他用沙纸打磨罐壁上的铁锈,李某某不知是套,认真的打磨起来,锈末弥漫整个罐,罐口又小,弄个灰头土脸的,嘴里鼻子里都是铁锈。
再看王主任早就不在了。
车间产量年年上升,没文化爱骂人的王主任也高升了,他转年当了厂里主抓生产的副厂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