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共此时

今年的中秋节与国庆节是同一天,据说这种情况要历经十九年才遇到一次,两节叠加,喜气翻倍。清晨醒来,打开手机,微信的提示音就频频响起,节日的祝福信息蜂拥而至。这些信息编写精美,有的图文并茂,有的动感有趣,每条信息都透着浓浓的欢喜,让人看后禁不住笑逐颜开,心愉神爽。 我开心地翻阅着朋友圈里的推文,突然,手机屏幕上方跳出一条微信,“妹妹:‘哥,我想你了!'”我心头一颤,脑海里浮现出了妹妹清瘦的笑颜。 妹妹在我们兄弟姊妹六人当中排行老四。她出生不久,因为疾病导致眼睛见不得强光,视力较弱。那时候农村医疗条件差,配眼镜是根本不可能的事。这对她上学读书带来了很大影响,最终没能“跳出农门”,只得下地干农活。她的眼睛在强烈的太阳光照和汗水的侵蚀下,经常发炎红肿,那瓷娃娃一般的白嫩皮肤也变黑,变得粗糙。 九十年代初,我介绍妹妹到黄石一家工厂打工,认识了来自大冶农村的农民工刘胜。我那时工作忙,又刚成家,疏忽了对她的关心关注。待到我发现时,事情已不可挽回。尽管全家反对,但几经周折,妹妹还是嫁到了远方的农村。随后的几年里,妹妹生育了一女一儿,日子过得十分拮据。在父母的干预下,我和弟弟(也在黄石工作)将妹妹的一双儿女接到黄石来生活、上学,让他们夫妻俩放心外出打工挣钱。但天有不测风云,妹妹与刘胜的婚姻在其女儿进入大学读书那年走到了尽头。妹妹只身一人带着两个孩子在黄石谋生,其中的艰辛实在是难以用文字来表达。母亲在2012年去世前,曾单独与我作了一次长谈,在交待的后事当中,最放不下是妹妹莉儿。母亲说:“莉儿身体不好,书也没读出来,现在又带着两个伢儿,你做哥哥的,一定要尽力照顾好她们!”我当时郑重地答应了母亲,但让我惭愧的是,因为能力等条件限制,这几年我并没有为妹妹一家提供多少帮助。 去年中秋节,我、妹妹、弟弟三家人照例欢聚在一起吃团圆饭。席间,妹妹提出了出国打工的想法,征求我的意见。面对妹妹征询的眼神,我低下头,沉默了。 现在,妹妹已到澳洲悉尼近一年了。刚到国外时,工作并不好找,尤其是妹妹这种没有技术特长的女工更难。她用微信与我们联系时,只讲住的环境、吃的饮食怎样好,传过来的都是笑脸和宽慰的话语,只字不提未找到工作等烦忧的事。直到后来工作稳定了,才告诉我们她刚到悉尼时的困顿情况。在澳洲炎热的夏季里,她到几十里外的乡下农庄干了一个多月摘萄萄的工作。在异国他乡,她每天独自一人起早贪黑地在陌生的环境里往返,承受着南半球热辣太阳的炙烤,在如雨的汗水下辛苦劳作,饱受眼疾复发带来的痛苦折磨。 看着妹妹发来的信息,我心底的思念浓烈起来,拨通了妹妹的视频电话。我注意到,视频中的妹妹眼圈红红的,即使戴着眼镜也无法遮住,不知是眼病造成的,还是刚刚哭过,我不敢问。妹妹说,悉尼目前局势还算稳定,前期的森林大火和后来的新冠疫情对就业有很大的冲击,今年她差不多有三个多月没有工作,也就没有收入。“不过现在好了,找到了一份比较好的工作,工作地离居住地只有几分钟的步行距离,收入也可以。”妹妹开心地告诉我:“马上要上班了,悉尼不过中秋节,更不过中国的国庆节,今天不放假,可以赚钱!” 晚上八点半(悉尼隔两个时区,是晚上十点半),妹妹在朋友圈中陆续发布了几条消息:“下班了,到海边赏月去!”、“今夜的月色真美呀!”……配有和工友一起开车去海边的短视频,还有大家一起聚餐赏月的照片。她在悄悄地告诉我们,请放心,她过得很好,很快乐。

此时此刻,我抬头看着天上皎洁圆满的中秋月,闻着夜风中飘来的浓浓桂花香。我知道,在遥远的悉尼海边,我那个不擅言辞的妹妹也在看着同一轮圆月,思念着她的儿女,她的兄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