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国诗歌周刊》官演武散文(6)||第332期【总第842期】
散文欣赏
官演武近作

一 、乡村的夜
零星的路灯只能照出有限的路段,而不能映照之旁的一片田野,甚至雨后的镰刀状的秋月也照不到静寂的村庄,它被含着雨的浮云遮掩着,似有深意地躲起另一半脸孔。
这样的情景,很容易使富于幻想的人,把乡村喻一个沉默寡语的思想者。
夜确实是黑的颜色捈抹了正在成熟的稻田,近处的山岭,以及村背后生长着的一片松木和竹林。而这些景物都是我母亲最为熟悉的。
这是个令人安静下来的时分。
今日我送84岁的老母亲到了镇上的卫生院,医生开出4天的吊针,并且在检验室拍了照。医生说母亲的腰,已经因长期的劳累损伤,并有腰椎骨质增生的症状,神经线压迫而导致腰部剧痛。母亲说,痛是从腰开始,抽搐般向腿部扩散。这种症状已有10多天了。
在10天前,我清理屋前的鸡舍和火灶,要在屋后做一间简陋的鸡舍,母亲不顾体力衰减,用翻斗车装满方砖,极其吃力地推拉着,干起强壮男人的活儿。我几乎是呵斥着才使她停了下来。而再之前,她躬着瘦小的身子,挑着满桶的水,跨过一道道坎头,为山下村边自开的一大块菜地浇淋。而实际上,那几畦生长的香菜,豆角,番薯,通心菜等,足够她两老口吃。而她更多的心思是,让回老家的儿子每次都有她亲手植种的果蔬带回城里。
再向上溯的80多年来,母亲没有一天不在乡村与田地打交道,没有一天不从手脚的摸摸索索中,把疼痛慢慢带上了整个身体,现在反映在承受了生活重压的腰椎上。
母亲整天忙,只有深夜里才安静下来。
我喜欢故乡的夜晚。在这静夜里,母亲得以安息。
我是异常的独立自在,近乎没有任何要做的事。在乡村之夜,我没有在城里聚朋共叙时机,没有大商场里的游览,没有惯于行乐的乒乓球运动。只有夜的寂静和睡眠。
母亲已从整天的劳碌中安静下来。她住在一楼,却知到二楼的我半夜未眠,问我为什么深夜未睡,是否失眠?其实,我会在房中看看书,诸如诺查丹玛斯的预言书《诸世纪》斯蒂芬的《人类群星闪耀时》昆德拉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等等。以及用毛边纸画画,看石涛的画和沈周的画,反复的临摹而不就,书和画都常常让我兴奋和困惑。放下了书和画笔,慢慢入眠后又做些奇离古怪的梦。我的这些行为,都没有和母亲说。
实际上,母亲没上过一天学,可谓文盲。我的这些行为和母亲没有共同语言,但母亲常常叮嘱我不必太劳累。她所懂的中华传统中仁义礼智信,村内村外都被赞扬,都比我这所谓读了不少书的文人要自觉。这些都自然而然的浸透在她的灵魂和行动中。我常常劝阻甚至指责母亲——她实在勤劳得忘了饮食和年纪,按照城里人的通常语,忘了健康。但劳动成了母亲的生命所在,唯劳动才能延续她的存在,我想她的那些高尚品德,都是从一生的劳动中养成的。这是我这位所谓饱读诗书、惯坐办公室的人所能体会到的吗?
夜继续静下去,我忽然想起今天下午我带母亲从镇上卫生院刚回家时,母亲竟然又忘了自己是个病人,抓起了扫帚,搞起了卫生来。难道我内心里的尘埃也要被扫得一干二净吗?
夜无语,乡村的夜大有深意的笼罩着。

二、 秋,夜雨
雨淋湿了秋夜,无论公园树木抑或公寓的幽径,都有雨的脚影。窗口的视线有雨中湿了的灯,在树叶滴答的声响中,隐秘的光也是湿润而明亮的。
没有人走在大园的树叶之间,没有多余的影子,除了黑暗与黑暗衬托出的光之外,只有一个人的呼吸,与雨声产生和鸣。
没有鸟的啼鸣,因为秋的缘故,更因为秋夜之雨绵延不绝的缘故,任何梦想到及梦话都是为了逃避失落。
在秋雨声中,我一个人默对于这个场景,向老家中的母亲问询,那瘦小病躯能否躲过一场秋雨唤醒的岁月深处的痛。
已经很润,很老的雨,它毫不掩饰自有的脆弱和坚韧,而光并不逃避,夜让出了空间任意选择和躲闪,正如我此刻在雨檐前,听雨的一滴滴的诉说。
而每一滴雨都在应和对面窗口传出的琴音。
三、在街头
坐在秋夜,在城市街边的石椅上,我也无话可言。车轮发出的啸声疾速而过。鸟声早已消息。人来人往中,没有一个是曾经熟悉的。
我们之间都是匆匆的过客。
这个曾经冷落得连落叶都可听见的城市,在从未梦想到的景观里,楼宇比庄稼长得更快,公园从诗意栖居中幻想成真,流泉与假山是静与动的统一。电话被手机取代,电讯又被微信覆盖,多远的旅途都没有了期盼的距离,曾有的爱情也失去了纸边的蜜语。
我在来去之中,街头与草坪,城市花园与高架桥,都在色彩与点线间呈现人性与时代的夸张,墙壁上巨大的立体广告,像向我压了下来。
歌舞与豪庭,广场上的音乐旋风,酒的欢腾,小东江的华丽之水,乒球场上汗的激溅,牵手与拥抱,鲜花之吻与古琴乐韵,都在我停下之瞬,变得了无生趣。
我坐下意味时间把我按住在半途上,长街穿越于我。我想起往年在新地上建筑桩机巨大铁锤砸出的沉重、粗放而有力的声音,时间一点点地向地下突进,砸出了一个若仿隔世的世界。
我真的老了吗?老至街灯只照明道路而不映照恋爱,街树只是躲闪黑影而不是甜蜜的荫蔽。我疲倦的双腿像是被长街这时间的链条沉重的拖住,一任秋风吹落树叶,吹亮满城灯火。
而在城市,生命从没有夜之尽头。

四、 一碗白粥
生活可以非常简单,就像两颗橄榄和着一碗白粥,就是一顿早餐。
我在乡下的树荫下,有雨后的湿意,让人感到秋天是可爱的,门前一片正在成熟的水稻是可爱的,露珠和鸟鸣是可爱的,鸡叫与屋边锄头碰地的声音是可爱的。
安静坐在一个沉重的碾石上面,许多事情与烦恼都可放下,因为生活所辗过的坎坷,流出了无限的谷粒,使生命繁衍,生活继续。
这样的情景下,就满怀对劳动的赞美,并把劳动扩展到对任何创造和努力的理解,任何思索和汗滴,都有了开拓与延伸的意义。
然而一切都可回到原初,正如乡村的楼房,从旧宅基上建造,从一砖一石中砌筑了如今的华堂高楼。在任何时候,都还想起旧房子时生命的第一声啼叫。
在当初,又去哪里找到一碗满满的白粥和可口的橄榄呢!
五、 建筑
( 一 )
几乎每一天,都可以看见那头戴安全帽的工作,忙于工地上,他们与太阳为伍,也不回避黑夜,用全部的精力和时间,修筑着城乡的家园。他们粗糙的手握住那简单的砖头,那钢筋混凝土,伸向砂子和泥巴,躬身于森林般的脚手架之间,随着砖坯的砌筑不断升高,又不断落到地面,仰首于太阳照耀的楼顶,重新开始新的建筑。他们是单独的,但更多是群体的,在砂子的发音与升降机的运作之间感受热烈与宏伟。
( 二 )
每一个建设者都在有无之间穿行。他们最初是站在一块荒芜之地,或者在坍塌之后的废墟上。唯面对一切的开始,才能看到光明的前景,才把图纸从梦想中展开,用手印按在每一块砖坯,用最真诚的汗水吟唱,延续着劳动生动的节奏。在去与留,升与降、实与虚之间,他们是参与者和目击者,用坦荡的心怀容纳了阳光与雨水。而他们的青春与智慧,爱情与梦,都在为细碎的动作和简洁的指令中变得坚定,丰盈和强大。
( 三 )
在建设中,任何一种虚幻都不能变成现实,而大胆的设想又有新颖庞大的进程。建设者在脚踏实地中转动灵敏的头颅,放大目光,意图超越现存的秩序,让更快更新更富于古典与新潮结合的构筑,展现美的画面。这是从生存到生活的跃进,而生活比生存更多彩丰富,进入到人类的精神世界获得美妙的颤音。因此建设者从未关闭眼睛,回避僵化的思维,他们的勇气与妙思,是要与陈腐的丑陋的根基和面貌作毫不妥协的斗争,获得时间的尊重。用大理石的质地铭刻新时代创新的诺言。
( 四 )
每一块砖每个石头每一粒砂和每一条钢筋都有绝不相同的身世与形式,正如每一位建设者的指纹一样,都有区别于他人的特征,他们统一在建设的概念上,抹除了高贵与卑微的差别。而每一个建设者成为建筑物的一块砖一条钢筋一扇门窗,相存于不可分割的建设的合奏上,在运动中为自己的作品吟唱。
( 五 )
建设者在个体与集体之间穿行,但他的作品从不属于自我。每一次建设,无论是一栋房子一座桥梁一个隧道,还是一个花园、一条高速公路、一座宏大的歌剧院,都不属于他所有。这些作为他引以为豪的建筑物,只是建设的一种象征,意识中形与神所赋予了悠远的意义,而不属自私的财产。建设者走遍大地,也只留一串脚印,一个音符,一片云,在祖国的怀抱和天空,诠释了卑微与崇高的内涵。

【 作者简介】
官演武,中国散文诗学会理事,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茂名市散文诗学会会长,作品散见《诗刊》《星星》《散文诗》《南方日报》等,作品入选多个版本,获奖多次,著有和出版作品8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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