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兵团兄弟
作者 赵铁汉 (美国)
前天,从国内网上看到了一篇兵团战友杨继平写的《知青建成的煤矿》,顿时为之一振,又一次打开了我的思想闸门,陷入了深深的思念和回忆。
作者与杨继平合影
50年前,1970年,我是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6师57团3连1排3班的兵团战士。57团是工业团,由兵团战士靠肩扛手抬、一镐一锹地艰苦奋战的力量,终于在千里草原建成了一座小煤矿,它却承担着内蒙兵团东三师近十万人生产和严冬的生活用煤,三连四连挖煤出煤的任务十分繁重和艰巨。身强力壮的男生大都在三连四连。6月初夏的草原,也是充满盎然生机的季节。
一天,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连队官兵紧急集合,欢迎北京知青战友的到来。当天晚上,刚要熄灯睡觉,身材高大的文书乔吾义乐哈哈地闯了进来,并领来一位新的兵团战友,说,铁汉大哥,给你领来一个北京小弟,叫杨继平,就睡在你的炕上吧!我住的屋子里当时住着4个,炕上南头靠墙睡的老职工老白,挨着他的是集宁战友小罗,我挨着小罗,靠北头的是扎兰屯农校的中专生大白,他挨着我。
听到文书的声音,我马上抬头,一眼看到一个瘦小的文质彬彬模样的干净利落的小伙,留着略带分头的发型,两只大眼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表情有点拘谨,叫我,铁汉大哥好!我一下起身,忙接过行李,铺在挨着我的位置旁边,说,小弟,挨着我吧,别怪我打呼噜,吵醒你就把我打醒了吧!其它的几个战友也都爬起来,问寒问暖,几乎一夜都没怎么睡觉。

就这样,我和继平不仅成了一个班的战友,而且又睡在一个炕还挨着,整天吃一锅饭,下井挖煤同装一车煤。我们三连住的房子是干打垒的土房,严严实实,一栋一栋的,每栋四个门,每个门是三间屋子。一进门是公用间,一左一右两间屋子是住人的。我和继平等五个人就住在紧靠连部第一个门的旁边的第二个门。3班十个人,分两个屋子住,学习开会集中到中间的屋子里,也显得满满登登的。不过唱起歌来,也是震天响!
说起继平,初来乍到,真看不出他身強体壮,他个子不高,看着他挥舞着那个硕大的大铁铲,立直了甚至和他个头一样高,将满满的一铲,迅速挥过头顶,将煤倒在矿车里的劲儿,既是心疼又是惊讶,哪儿来的邪劲啊?这一干一个班下来,少说也得装个十车八车的,然后,我俩还要把这装满了煤的矿车,从矿井开采深处的巷道内推到几百米或者上千米的主巷道的中转站,挂上绞车钩,再运出矿井。接下来,再将一辆空车推回矿井深处开釆区的作业面上,继续挥铲装煤。有时候,他看我累了就说,你歇会儿,我一个人推过去得了。
我心里也总是不落忍的,他总是想着我。一次,他在矿车的左侧,我在车的右侧,干得正起劲儿的时候,只听继平一声吼,快闪开,冒顶了!我下意识地往后一闪,可此时,一块儿二米见方的碣煤块已经砸在了我的脚面上,裤子也划破了。继平跑过来,扶持着我,走上了井口.....
日久见人心,可我俩,却是只经过不长时间的相处,居然就成了无话不说,彼此相伴的知心朋友了,这可能也是一种奇缘吧!我是十三中老高一68届的,他是四十九中老初二67届的。都是北京不同区的重点中学,都是凭品行、学习成绩的实力才能考入的好中学,都是奔着上大学去的。我大他三四岁,处处都把他当成自己的兄弟,事事尽力为他着想,生怕他吃亏。他总是说,铁汉哥,没事,有事就找你吧!
他虽然是干部子弟,也是大院长大的孩子,但是,非常文静,从来不张扬,骨子里有股执着追求的信念。我是连里面的报道员,不脱产,三班倒,常常下了白班的晚上趴在炕上的被窝里挑灯夜战写文章。而这个时候的继平往往会拿出鲁迅选集,边看边写,偶尔也与会说上几句俏俏话,因为他从来不善侃侃而谈,总是抓住一针见血的那一两句,发现他不仅爱阅读而且还爱思考!

后来,我调到政治处当了专职报道员,机构调整,继平也分到煤矿二队当上了文书。距离远了,可一到休息日,他肯定会到政治处来找我,盛夏,捡蘑菇、采黄花,只要天气允许,总是扛上半自动,上好子弹,我俩穿过团部,直奔五间房,在这片草原上,水草丰美,也有沼泽,时常会有地仆、山鸡、野兔子出没。继平的眼尖,枪法也好,只要发现了目标,一般来说都不会放过。傍晚回到宿舍,约上几个哥们,划拳,吃肉,喝酒,乱吼、乱叫,怎么开心怎么来....
我和继平相处不久,我有了一次出差的机会,从呼和浩特回草原,路过北京,到继平家,看望了他的父母。老父亲文革中刚刚被解放出来,身体受到伤害,脸色发青,很瘦,可说话还是象首长讲话,浓郁的山东口音,拉着长调,鼓励我们要求进步,安心兵团。而继平的妈妈待我实在热情,专门给我做了红烧肉,说,你当哥的要多帮助继平,我就把他托付给你了!
说起继平妈妈对继平的疼爱,超出常人的细腻和周到。继平还有个妹妹在黑龙江兵团也很优秀,推荐上了清华大学,所以,妈妈更多的心思放在了继平心上。有一年继平探亲,这毕竟是他第一次离开草原回到千里之外的北京,别提他妈妈多惦记了。
继平叫我看了他妈妈的来信,我的眼睛湿润了,字里行间的叮嘱让人充满了浓浓的爱意,甚至穿什么衣服保暖、带些什么用具、上下车的安全...,我之所以感动,是我从来没有得到这样的母爱,而更多的是训斥,该吃饭了还没做熟,甚至根本没饭吃,衣服破了自己缝,真是天壤之别啊!
让我至今记得,我带着新婚的妻子去继平家,继平的妈妈早就准备好了一件粉红色的衬衫送给了我妻子....
后来,继平当了子弟学校的老师,学校离我家不远,他更是三天两头跑过来聊天吃饭玩牌。有件事终生难忘,1975年12月初,妻子生第一个孩子,这边要生了,她妈妈那边准备“坐月子”的鸡蛋、红糖、小米、小孩衣物都还没送到,我又不能抽身,只好求继平立即去七百多里多的乌兰浩特老丈人家去取,连夜出发。
十二月份的草原,千里冰封,白雪皑皑,零下二三十度,可继平为了他闫姐,日夜兼程。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正当妻子在家的炕上刚刚分娩,几个随军家属的大姐们正帮助忙活的时候,我听见了我家门外大道上汽车呜呜呜呜的声音,继平敲门,铁汉哥,我取回来了!我这时,顾不得那么多了,说,快进来!而继平放下东西,转身离去……
后来我才知道,他开始是坐在大卡车上边,硬是忍着寒风,把军大衣的一半盖住了鸡蛋,怕冻了...

粉粹“四人帮”,继平落实政策回京,进入让人瞩目的北京内燃机总厂,当了工人,尔后考入“七.二一大学”,竟然拿到两个大专学历,一跃成为分厂的技术负责人。他为了求得真才实学,都顾不上谈情说爱,直到了大龄青年的时候,才取妻生子,他终于有了一个可爱的小男孩。
这时候,他告诉我,说,我要舍弃自己现在的工作,下海,到外企去谋生!我说,那是为什么呀?他说,为了我儿子。我认真的想过了。我退休那年,碰巧是我儿子考大学的年龄。照我的这些退休费能培养儿子上学、大学深造的费用吗?我到外企工资待遇、奖金额度会翻倍的,能攒下一笔钱吧!继平真的付出了很多,家里靠太太打理,他自己常年累月,四海为家,有时候一到国外也是一干就是一年半载的,若不是他年轻时就腿上打着沙袋练出的铁脚板,哪经得起这么折腾啊!
那些年,我家四口,靠两个人的工资,养活两个上学的孩子,生活吃紧。97年那年,女儿上大学的学费交不上了,继平听说了,马上把两千块钱送给我家,以解燃眉之急。
2005年,儿子结婚,主办人只能安排我的亲友团三十人。而我又好交朋友、亲属又多,最后,我还是请继平兄弟和来义大哥作为知青兵团的战友,参加了儿子的婚礼。
如今,继平的儿子也已长大成人,留学西班牙,正在追梦的路上。而继平也早已退休,爱上私驾车旅行,大江南北,哪里艰苦哪里行,活的很自在,性格还是那样,平中出奇,骨子里的执着彩虹..
日月如梭,一晃来美国十年了,十年没有和继平兄弟见面了。好在可以微信视频,逢年过节,视频中也是话少笑多,一切都在不言中,那战友情,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兄弟情,深深地刻在心里默默地守护....
2020年10月10日
于 波士顿
作者简介:
赵铁汉,1948年出生于北京。1968年陕西延长插队1970年转入内蒙兵团,1984年脱产上电大专科1986年毕业,借调中国青年杂志农青刊校,1990年正式调回北京,在基层从事文化教育、社区建设与城市管理工作。2002年担任北京中华文化促进会社区文化工作委员会秘书长。曾在国内外报刊杂志发表诸多文章及文学作品。
世界诗歌联合总会【好莱坞总社】总顾问,世界诗歌联合总会大赛终身评委 ,【2·1世界口罩日】最有力宣传者,2020年荣获【2·1世界口罩日】世界人类贡献奖。现定居美国波士顿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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