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之路
原创 王亚平 邵阳
文字的舞台
(纪实长篇小说连载之80)

【 80 】
刚吃过晚饭,吴远就被刘启金拉出去散步去了。
刘是他们车钳班的副班长,退伍的老兵油子,能说会道,特别擅长说个黄色故事、荤笑话什么的。也挺穷讲究,上班一套工作服很少沾油灰,下班就立刻换上一套洗得干干净净的工作服。
而且还挺会生活,不抽烟不喝酒。只要天气好,中午必定是没完没了地刷他的工作服,晚饭后必定要散一个小时的步。
他们沿着大街往前走,到了尽头往左一拐,就去了沿河路。再顺着河边走到大桥,再折回后勤部驻地,大约四、五公里。每天他们的散步路线基本如此,很有规律。
刘一伙人在大街上高谈阔论的时候,发现小吴不见了。开始还以为他进了商店,后来走到沿河路的时候还不见他来,他宣布小吴溜号了。
吴远溜回了宿舍,他找马建忠去了。马建忠正在小修四班听一帮修理工胡吹海侃。
马建忠说:“咦,你不是跟老刘他们散步去了吗?”
小吴说:“没意思,他们几个退伍麻子,说的都是部队上他们那些破事,我连话都插不上。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穿了几年黄皮嘛。”他忽然激动起来:“撩起火来,老子今年冬天就去当兵!”

他拉着小马走。小马说:“现在就去当兵啊?你急什么,到年底还早得很呢。莫急莫急,听他们把故事讲完。”
小吴说:“有什么好听,满口的乡下话,像嘴里含着草一样,难听死了。要听你在这里听。”他撇下马建忠独自走了。
马建忠还在那里听得津津有味。
一个修理工说:“你说的什么被蛇咬死,被毒蜂子叮死,那还不算特别离奇。前两天朱连长他们那个县指死了个民兵,你们猜是怎么死的?他跟别人打赌,吃了五斤大米饭,活活被胀死的,你们信不信?”
一个修理工说:“听说死了的快上一百号了。这还只一年,就死了这么多,差不多每公里下面要埋一个人。”
另一个说:“何止一百,你怕讲得。不过,搞这么大国家重点工程不死人的还没有听说过。这还不算什么,听我部队的老连长说,修川藏公路的时候,特别是修那个什么,对了,叫二郎山的地方,死的人还要多,一层一层的!几十米就要牺牲一个当兵的。我们连长是老工程兵了,他说,汽车是压着我们当兵的身体开进西藏的。”
又一个说:“这算什么,要说死人,那还要数战场。我在越南的时候,有一次碰上美国鬼子疯狂报复,几十架B—52搞地毯式轰炸,我们那个车队人死了一半,车辆全部报销。牺牲的战友摆在地上,密密麻麻的,后来把他们全部埋在越南了。”

修理工中有几个当兵时曾去越南打过仗的,讲得都激动起来。七嘴八舌地讲,讲战争的残酷,生活的艰苦,越南的风土人情。讲到后来万变不离其宗,又扯到越南女人身上去了。
他们一致同意那里的女人能吃苦耐劳,有力气,特别能干活。而且特别开放,尤其是对中国军人。你如果稍微的立场不坚定,就会被她们拉到树林子里面去了。
因为他们那里男人少,女人多。男人都打仗打死逑了。听说好几个女人共一个男人,六、七十岁的老头还能找着年轻的姑娘。
一个修理工眉飞色舞地说:“越南女人的裤脚特别大,就因为她们是站着撒尿的。”
这话立刻招来了质疑:“那怎么可能,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事。”“有毛病吧,谁听说过女人站着拉尿?”
“真的不骗你们,我亲眼看见,是亲眼!”那人发誓赌咒地说:“有一次我在修车,看见一个越南女人站在车厢哪儿对我笑,还向我一个劲招手。我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就走过去。她又往地下指,我顺着她的手一看,我的天,她正朝着后轮胎撒尿!”
一番哄堂大笑后,有人说:“你真走运,还看过外国女人的把戏.”“哎,要讲老实话,做老实人。你坦白,有没有趁机跟那个女人干过一点什么事?”
“向毛主席保证,我连念头都没有起。我被那个女人吓得跑都跑不赢,还敢干什么事!”

又一番哄笑之后,大家感慨异国女人的不寻常举动之余,又纷纷同情她们的不幸遭遇,这全是让老美给害的,美国鬼子逼得女人都没法生活下去了。
四班的肖班长说:“我也到越南去了几年,我怎么没有碰到过这种事?你们县的人都骚,干出的事反正与众不同。”
“我们县的人都骚,你们县的人个个是正人君子,看见女人都绕着走。”
“别忙嘛,我再讲一件真实的事情给你们听。”老肖不紧不慢地说:“我有个战友是你们县的,和我一年退伍的,现在在省铁指五连开车。有一次他到县里拉水泥,顺路搭了两娘女来芷江。娘是来看崽的,年轻妹子是她的没过门的媳妇,来看她的未婚夫的。
一上雪峰山,你们那个老乡就来名堂了,借经常换档的机会,手不停地在妹子胯裆里摸来摸去。妹子把他的手推开,他就假装摸变速杆摸错了地方。
开始妹子还忍着,后来只好提醒他:‘师傅,砣砣在这里呢。’她那里懂得什么变速杆,只会说‘砣砣’。”
马建忠大笑起来:“难怪他们老是说,师傅,砣砣在这里、砣砣在这里的,原来故事是从你们县里出来的。哈哈。”
老肖说:“莫着急啰,故事还只讲了一半呢。”
那个县的修理工说:“让他编,接着编,看他还编得什么花出。”
老肖说:“女人还是怕拌蛮。弄来弄去,最后还是被那小子得了手,摸到妹子的要害部位了,弄得妹子也动了情。
这小子早就打定了歪主意,他故意磨磨蹭蹭,磨磨蹭蹭,开到山顶已经是深更半夜了。他把车停下来,对老太婆说车坏了,他得下去修车,还要妹子下去给他帮忙。
他让老太婆坐到方向盘后面,让她双手用力握住方向盘。说用力抓住,不能松哦。脚呢,踩着制动踏板。他小子从驾驶室拿出一床小草席,拉着妹子到车厢后面干那事儿去了。”
“老太婆握住方向盘,踩着刹车,半天没看见动静,又好像听到媳妇在哼哼唧唧地呻吟,心里不由地犯了嘀咕。刚想回头看看,脚下一松,解放牌是汽刹,‘嗤’的一声,那小子就大喊大叫,‘别松脚,千万别松脚啊,别把我和你女儿压死了!’你说你们这个老乡坏不坏?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自己男人还没享受,先让他给开了苞。”
这些人多是一些在部队走南闯北,干了五、六年甚至十多年的老兵退下来的,什么话都敢说,越说越离谱。

小马有点坐不住了,他毕竟还不到二十岁,还不太了解风情之事。正好吴远在门口向他招手,他就出去了。
小马说,我草,他们也太流氓了,我都坐不住了。
吴远说,我早就要你出来,他们那帮人能讲什么人话。他又神秘兮兮地对小马说:“你去对老刘说,有人找他,在后勤部交运组那边,叫他去。”
马建忠说:“那个找他?就在隔壁,他自己不会来?”
吴远说:“你莫管。就说有人在那边等他。然后你到街口子那里等我。”
老刘是汽车修理连的指导员,是部队派到地方来支援三线建设的现役军人,广西玉林人。他在部队不知道是个什么官,反正当时没有军衔,只要是穿四个口袋军装的就肯定是军官。听说是个连级干部。
老刘为人正直,性格开朗随和,大家都挺喜欢他的。二十七、八了还是个光棍。关于成家立业的事平时只字不提,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老刘正在电灯下看《解放军报》,还不时地在一个小本上写写画画。他是个学习很认真的人。
电灯很亮,是分指自己的75千瓦发电机送的电,比县委书记县长办公室的灯还亮。
他听到有人敲窗子,一抬头,正看见小马那张大方脸在窗口冲着他傻笑。小马说:“老刘,有人在交运组那边等你。快去、快去!”话没落音人就不见了影。
刘指导员蹬蹬地跑到后勤部的院子。两重大门,两套天井的院子到处黑灯瞎火的,哪有什么人在等。
“谁呀,谁找我?”他喊了两嗓子,没人理他。他站了一会儿,觉得阴森森、冷飕飕的,赶紧转身走了。心想,这地方古时候不知道是那个达官贵人、财主富商住的,一到了晚上鬼打死人,我可不愿意住这里。
他回到修理连喊小马,小马也不见了。只好在院子里气哼哼地骂了几句,又满腹狐疑地看他的报纸去了。
小马这时候正在街口一盏昏暗的路灯下,帮助手忙脚乱的吴远把一件军装往身上套。军装是老刘的,一直挂在板壁上。刚才那套小把戏只是调虎离山。
军装大了,穿在身上有点晃荡。军帽小了,绷在头上。使吴远看上去既威武又滑稽。
他们是到照相馆去照像的。在照相馆门口,小吴小马同时愣了一下,他们看到了同样一身军装的黄平和他身后的谭国民。不过,深灰色的海军军装穿在黄平身上显得得体多了,像是专门为他量身定做的。
两人互相指点了一下,哑然失笑。一起涌进了照相馆。
他们花了二块钱,开了四张票,每人照一张穿军装的半身照。谦虚了一番之后,吴远先照,因为他是“军官”。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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