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韓瑛(长流水)在一幅画里穿越梦想》之九
文/韩瑛(长流水)
我想和你在一幅画里,画里有我的邻桌女孩玉秀。玉秀是一个长相一般,脸上有一些浅淡雀斑,却极聪明的女孩。她天性不爱说话,就是每天埋头苦读书。她是少见的理科学得好的女孩,全县的数理化竞赛,前五名里只有她一个女生。玉秀和我同姓韩,又是邻桌,因而我俩来往最多。
玉秀是复读生,上一年高考大中专一张卷子,她只报了大专,没报中专,只差两分没进入大专的录取分数线,只好复读,准备下一年再考。她家有七个孩子,生活贫困,所以她营养不良,再加上复读压力大,得了严重的贫血病,脸色苍白无半点血色。她复读了两三个月,就因病情不支休学了。分别时我要了她的地址。

一个多月后,我也因医疗事故休学,我俩同病相怜,就互相通信,彼此安慰。我俩相隔一百多里,交通不便利,也缺少路费,只能通过书信交流。那时的邮票八分钱,还勉强能承受。有一次玉秀来信说,她吃了很多中药也不见好,她妈妈说:像你这样的孩子趁早死了得了,跟你操不起这心。我看着看着一股心酸涌上心头……
她家有五个女孩,她妈妈就可以不在乎她的死吗?我家只有我一个女孩子,爸妈很宠我,妈妈做饭的时候,经常问我爱吃啥,哥哥们爱吃的东西得要我也说爱吃,妈妈一定会想尽办法去做,玉秀好羡慕我。岂不知像我这样一个大倒霉蛋,打个青霉素点滴也能九死一生,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居然还有玉秀羡慕我。原来不是所有的妈妈都像我的妈妈爱我一样啊?在我最黑暗的日子里,也有过刹那的幸福感。

信上说,没过多久,玉秀为了减轻家里的经济负担,她决定找份工作,用收入的钱治病。她托亲靠友找了砖厂的工作,切坯是最轻松的活。可她家离工厂十二里路,要骑自行车上班,有一个大坡,得推着自行车走近二里路,怎么想都打怵。我说我在副食品商店上班了,月工资六十元,她说我的命真好。我都快活不起了,她还羡慕我,真是哭笑不得。
我的妈妈没文化,但懂得给孩子最朴实的爱。总给我做好吃的,还举些例子,鼓励我不要颓废,经常说谁谁家的孩子,没上过大学,现在是公社的妇联主任,谁谁家的老大,没上过大学,现在是有名的裁缝,活得富足受人尊敬。我每天沐浴在母爱的暖流里,心情渐渐好了起来。在最最无望、苦苦挣扎的日子里,是母爱的光辉给了我力量,让我在陷落的泥潭中拔将出来,在吞噬心灵的煎熬中挺了过来。

好久没有玉秀的信,我寄去的信也没有回音,我心忐忑不安,托人去打听,得到的消息是:玉秀喝卤水自杀,死了一个多月了。我眼前冒着金星,彻底崩溃了……我的闺蜜,我的病友,才只有二十一岁的豆蔻年华啊!生命还没有绽放光芒,就像流星一样悄无声息地殒落了……她是个多么聪明的女孩儿啊,女中佼佼者啊!
我也不知道为死去的玉秀啼哭了多少个晚上,我语无伦次地对妈妈说:玉秀妈该下地狱,该千刀万剐……下油锅……是她的恶言恶语杀了玉秀啊!没有人那样刺激我,我都想自杀呢。有一天晚上,我梦见了玉秀,她说特别冷也特别饿,我说你等着,我去给你拿棉衣和包子,等我回来玉秀就不见了,我拚命地喊:玉秀,玉秀……妈妈摇醒了我,摸摸我的头发烫,我如实说了梦境。

妈妈说,十五的晚上去十字路口给玉秀烧些纸钱吧,我认真地记下了。十五的晚上,妈妈陪着我去给玉秀送纸钱,我一边烧纸一边说(都是妈妈教的):玉秀姐姐,我给你送钱了,你要收好。你要穿得暖暖的,吃得饱饱的,每天开开心心的。我一连说了三遍。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梦见过玉秀,心里却时常想起她。
这幅画压得我透不过气来,几乎窒息。那凝重灰暗的色彩,并没有随时光的远去而变浅淡。后来,我想成为优秀的人,能为玉秀这样聪明而家境贫寒的孩子做点什么。亲身见证这一切,对我心灵触动很大,这一幕幕,时常在眼前挥之不去。这幅画影响了我的人生,感恩与善待,努力与收获,应该找到方向。

(图片来自网络)


韩瑛:笔名、微信名是“长流水”。吉林省柳河县人,满族。曾在建设银行工作,1994年辞职从商,开办过食品进出口公司,在集团公司兼任副总裁,牡丹江市政协委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