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秋记事
文/秦国华
时至仲秋国庆双节,晚饭后,举家在小院闲聊,头顶是一轮皎洁的圆月,耳旁凉风习习,眼前满园秋色。欢声笑语中品尝着各色月饼,分享丰收的喜悦。浓浓的秋意,又一次把我的时绪带回童年的中秋……。
上世纪1975年,正是生产队时期,我们家是一个八口人的大户头,那个阶段,母亲在家生火做饭看弟妹,忙里抽闲还要做一家上下缝缝补补的针线活。父亲在村小学校任民办教师,当时民办教师的工资待遇很低,队里每月记25个工,国家给7块钱的补助。一大家子的开销主要是靠大母猪老白一年两窝猪仔钱维持。
劳力少人口多,自然是队里的欠款户。这年中秋节,队长老成站在铺院门口用大喇叭高喊,过中秋节队里杀了头猪,让社员抓紧去马棚院分肉。正在和伙伴们在路口玩耍的我听了一阵欢喜,要知道在那个连玉米面都无法保障的年代,猪肉应该有多大的诱惑力啊?
我匆匆赶回家,催促母亲去马棚院分肉,那势头,生怕肉被别人抢走。母亲正在土炕上给小妹喂奶,听了不以为然地说:“你去分吧,把洗菜盆拿上,分下在路上当心,注意路边的狗”。
我自信地点了点头,拿起菜盆走出家门,向马棚院跑去,马棚院在村西头拐弯处,是个没有围墙的大场院,足有两百平米大小,院里6孔砖窑分别是库房、队部和饲养员住室。
这会儿队部门口聚集了还未上地的男女劳力,还有许多看热闹的小孩们,邻居屁娃正在人群中向我微笑呢。我挤开人群,走进队部,队部土炕上支了一扇门板上,两大块白花花的猪肉放在门板上。山虎伯用刀割下一块,放进称盘里称,应该是给小翠婶子称的,只见小翠婶欠过身子去看称呢。刘会计把算盘拨的噼啪响,头也不抬地说:“小翠家3口人,应分1斤2两” 说毕,山虎把一块白里透红的猪肉放进小翠婶的粗瓷大碗里。
我心急地走到刘会计跟前:“刘会计,算一下我家该割多少?” 说完,我用期待的目光看着算盘珠子,我早在心里划算了一下,按小翠婶的分法,我们家应在算盘上显示3斤2两才对。
刘会计没有去拨弄算盘,而是转过身,冷冷地看了我一眼,阴阳怪气地说:“你家是欠款户,不能分,要分得找个人拨款”,完了,指示山虎给下一户分。
屋子里所有的目光都转向了我,这目光象电孤一样,触及着我单纯、幼稚的心灵,没有吝惜,没有安慰,而是劳动者对不劳而获群体的不满和抵触。
我手里拿着洗菜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心想,父母养活我们多么不易呀。对我们这个归还遥遥无期的人家,有谁敢伸出援手呢?倘若他们此时在这里,又该如何面对?
当我无精打采地返回家时,二弟正静静地在大门外等候着,一见我空手而归,满脸的不高兴,还嘟嘟囔囔指责我,说我是笨蛋,人家大华他哥都把肉拿回了。还巧,父亲也下地回来,才拉着二弟进了家门。
提着空盆回来,完全在大人的意料之中,母亲没有吭声,把小妹放在炕上,下地打开抽屉,取出一本发黄的小学语文课本,一页一页地翻着,从中寻出一角或两角的毛钱来。她决意要把肉拿回来,不让这个家不落于人后,过一个充实的中秋节,也好给我们补补营养。
母亲翻了许久,还是没有凑够,又打开箱子,展开一圈土布,布里不时掉出一张张国库券来。
这时,门被推开,土坡上的老韩大伯提着旱烟杆来了。韩家人口少劳力多,是队里的长款户,他来的意思是现在先把肉钱过了,秋后从我家捉一头小猪去养,也算是来帮我家解围的吧。
父亲提着菜盆和韩大伯去队部了,回来时还在代销店捎回一包用草纸包裹的月饼。母亲总算松了一口气,小弟爬到炕沿边,嚷嚷着要吃猪肉,母亲说现在不能吃,煮熟了才可以吃,小弟又嚷着要吃月饼,我忙湊到他耳边,低声告诉他,月饼更不能动,晚上得先贡月老。
母亲忙了整整一个下午,做了一顿胡罗卜伴肉馅饺子。天刚刚黑下,父亲又在院子里摆了一张小桌接月,桌上贡着月饼、饺子和山梨,我和弟妹们在窗台上静静地看看窗外,等待品尝月饼的清香美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