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之路
原创 王亚平 邵阳
文字的舞台
(纪实长篇小说连载之78、79)

【 78 】
天气很好,各工地都进入了黄金施工期。
水泥、水泥,各个工地都在催要水泥!
水泥严重地供不应求。特别是有桥梁隧道的工地,催水泥的电话此起彼伏,不断线地响。
搞到后来,交运组调度室里的几个调度声嘶力竭,喊得嗓音嘶哑,索性不接电话了,懒得跟他们没完没了地解释。任电话铃在那里没完没了地吵闹。
但这种情况往往没能维持几分钟,司令部那边的领导就气势汹汹地赶过来了,还把几个调度骂了个狗血淋头。
调度们苦着脸汇报,实在没车了,能动的车全部派出去拉水泥去了。有几台车还是带着故障出车的。
后勤部的几个部长也过来了,说,现在还不光是车的问题,是水泥厂的装卸效率太低了,咱们的车在那里要排上半天的队才能拉上一车货,所有的时间都浪费在等待上了。咱们得组织人力到那边去解决装卸的问题。
几个领导几分钟就拍板定了:组织机关人员搞装车会战。
分到修理连的几个新来民兵,刚坐下来翻开《毛主席语录》,还没有找到一条合适的“最高指示”来齐诵。调度室的那个矮胖矮胖的小刘调度就“咣咣”地敲着窗户,隔着玻璃在外面喊:“莫学了、莫学了,李组长要你们去装水泥,现在统统跟车走,到泸阳,到大江口。现在。快快!”
【 79 】
大江口水泥厂的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长的车龙。除了邵阳分指的罗马车,还有其他七八个地区分指的车。
省指的车则更多,从车门的号码上看,省指十个汽车连的车几乎都有。排队等候装水泥的车龙缓慢地移动着。到这个厂里来装一车水泥得等上大半天。

司机们既生气又无奈。他们也知道,水泥厂的装卸工实在太辛苦了,最近这一段时间他们可以说是没日没夜地干。而且像这种“会战”还不知道干到猴年马月才是个头。
在等候的时间里,分指的司机们除了趴在方向盘上睡觉的,不少人都下了车,围在一起抽烟聊天。
这些人无一例外地头发蓬乱、胡子拉碴,身上散发着一股混合着汽油味汗味的怪臭气。谁看谁都像一只黑眼圈的大熊猫,都忍不住想笑。
一问,他们最少都是三、四天没有睡过囫囵觉了。最惨的像谭国民跟的那台车的姓曹的司机,差不多有五、六天没有上床睡过觉了。
黄平掏出一包烟,见人就发一支。谭国民不会吸烟,就用军用水壶打了一壶凉开水来,倒在一个搪瓷碗里,殷勤地递到每个人面前。
黄平跟的那台车的驾驶员,一个被人叫做“刘克思”的司机,原本也不会吸烟,听说吸烟可以提神,也点了一支。他皱着眉头打量着烟卷,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烟,被呛得连连咳嗽。
曹司机说:“不会抽就莫浪费人家的烟,乌龟吃荞麦,装什么假样子。”
“刘克思”是那种凡事满不在乎的人,他一边咳嗽着说:“我是乌龟,你就是杂嗨嗨乌龟。实在顶不住了,来的路上一边开车一边打瞌睡。”
曹司机对黄平说:“他打瞌睡你就要跟着他背时。你绝不能让他睡着了。有个最好的办法能让他不睡觉。”
黄平说:“什么办法?”
曹司机说:“你就说,哪个哪个地方有个好妹子,还是‘脯脯’蛮大的那种,在等他。你看啰,他保证把眼睛瞪得像牛尻子一样,一下子骚劲就来了。”
“刘克思”说:“你莫信他。他是属于‘闷骚’型,口里专门讲别人,其实歹毒得很,冒晓得坏了好多妹子了,就是个嗨嗨流氓。”他们县的方言把大都说成“嗨”。
“那是、那是,外国有马克思,邵阳分指有刘克思。你让全世界的人来评理,看谁骚得狠——咳咳、咳!”曹司机话没说完,忽然被烟呛了一下,咳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还在好几个月之前,曹司机在黄平他们那个县指工地支援过一段时间,他们早就认识。那个时候的曹司机梳着小分头,穿着干净的工作服,给人的印象是个非常讲究的人,有人甚至背后叫他“曹公子”。
可现在,他脸色苍白,胡子拉碴,用手搭在额头遮挡太阳强光,拼命咳嗽的样子活像一个病入膏肓的大烟鬼。

一个叫“康老”的四十多岁的老司机也过来凑趣:“你们年轻人,要多想想工作。别一门心思都放在女人身上。”
“康老”是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资格,可大家也并不卖他的账。
曹司机反唇相讥:“康老的思想是高尚,不过你偶然也搞一点‘捡了个便宜’的事。”
“捡了个便宜”是康老的笑话。一次他借口身体不好,推掉了跑长途的差事,硬是争到了去女子营拉石头的任务。从女子营回来后得意洋洋地对人说,今天是“捡了个便宜”。
康老闹了个大红脸,悻悻地转过头去跟谭国民说话。
“刘克思”则笑得合不拢嘴。
曹司机说:“刘克思你那么高兴干什么,你忘记有一次你也差点‘捡了个便宜’了?”
“刘克思”敛了笑,恼羞成怒地说:“草包鬼,你怎么像癫狗一样乱咬人,积点阴德好不好?”
在黄平他们的一再请求下,曹司机忍住笑揭了刘克思的底。那天,刘克思在路上跑车,突然看见一只轮胎蹦蹦跳跳地跑到前面去了。
刘克斯从反光镜中看到后面并没有车跟着,就说,今天我可捡了个便宜,这个胎说不定还能卖个几十块钱。哈,几包烟钱到手了。到跟前一踩刹车,车歪倒了,原来是自己的前胎跑出来了!
这一下把大家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就在大家开心地说笑的时候,刘调度跑过来说:“快去,修理工都去装水泥!”
一行人朝着厂区装水泥的地方匆匆赶去。途中看见一群人抬着一副担架乱哄哄地往外走,其中还有一个穿白大褂的人扶着担架,手里举着个盐水瓶。
刘调度说,那个被抬出去的是他们厂里的装卸工。刚才他背着背着水泥,突然载到了。大家把他扶起来,喂他喝水,却不料他嘴里大口大口地吐出血来。
这话让大家一怔,又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大家心里沉甸甸的,有一种偏向虎山行的悲壮。
装卸区里,一片混乱的景象。参加劳动的,有装卸工,有司机,还有分指后勤部的领导和修理工。大家扛着水泥袋都是一路小跑。
黄平看见李部长、李组长孟组长他们都满头大汗,脱掉了军装,只穿着衬衣在干。这几个老军人都是四五十岁的人了,干起活来还是那么拼命。李部长他们甚至每次都扛两包。
在水泥发货台,装卸工往黄平肩膀上放了一袋水泥,黄平说:“再加一包!”他快步超过了只扛着一包水泥的谭国民。
谭国民说:“你扛那么多呀?可别逞能,腰压坏了你就讨不了老婆啦。”
黄平咬着牙说:“我不能输给老头子们。”他放慢了脚步,朝后面吼了一句:“你少老婆老婆的,给年轻人丢脸!”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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