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月明 侯文君原创
小时候,一俟过了中元节日,就无比憧憬喊盼中秋佳节的到来。小手指一天一天地掰算,昨天初三,今天初八,明天又到了十三,殷切心情强似盼望过年。不为别的,一为八月十五风清月明,聆听妈妈讲述那月亮上的优美故事,更为能吃到一年难得一见的香醇可口的月饼。现在看来是有些不可思议了,但那时却是孩子们梦寐以求的无比奢侈的金色向往。
记得童年时期,一到八月十五,月亮(我们叫月明)还没有升起,我们兄弟姐妹就早早地在院子里摆上小桌,放下板凳,整好碗碟,不时地抬头遥望碧蓝的天空,直想月亮一下子跳出来。妈妈却总是一再地念叨:“还早呢,这才什么时候,月亮婆婆还在睡觉呢。”我们却不信,个个坐立不定,一再问道:“月亮出了吗?月亮出了吗?”
月亮在我们殷切的呼唤声中终于冉冉驾临了,虽然步履稳健,但银盘饱满大度,在碧蓝的晴空映衬下,典雅、雍容、华贵,倾泻下水银似的光辉,顿时大地万物如同在水乳中洗过,皎洁素淡,生动逼真,活灵活现;而我们也像在清水中沐浴了一样,浑身舒服得如同被熨斗熨过似的。孩子们高兴了,手拉手,围成一圈,边转边唱:“月亮(俺读月明)圆圆,出来神仙;神仙一摆,出来奶奶;奶奶烧香,出来姑娘;姑娘磕头,出来小猴;小猴作揖,出来小鸡;小鸡繁蛋,嘎嘣两半。” 二弟轻作一揖,顽皮地说:“哈哈哈,还唱咱小猴呢。”孩子们笑了,听到唱歌的的人也笑了,整个院子,整个村子,抑或整个中国都笑了。
月亮还在欢笑,一切的眉眼显得更加明晰光艳。里面的物象似树非树,似人非人,似坑非坑,似山非山,似兔非兔,似一切又非一切。
月色更加酣畅淋漓,小小的灰暗角落都轻淡了许多,即使灌丛树木都显露出自己娇艳的身姿,婀娜的、玲珑的、剔透的、伟岸的、粗犷的、肥胖的,应有尽有,孩子们新奇的眼睛也就寻猎着无尽的独特景观。最小的妹妹却看着害怕,
小手指着,头往妈妈怀里钻着:“小狗,小狗,我怕,我怕。”妈妈轻轻拍着妹妹,娓娓说道:“别怕,别怕,妈妈在呢。你看月亮婆婆在看你呢。”妹妹慢慢从妈妈怀里钻出头来,看着月亮的圆脸笑了,妈妈也笑了。
妈妈开始分发月饼,一人一个,我们个个吃得香甜,但妈妈这时却说:“不要都吃完,听我讲个美丽的故事后才能吃完。”当时不明白,现在才知道,月饼就那么几个,还是多呆些时候吃完才好。妈妈指着月亮缓缓地说道:“你们看,孩子,那不是棵树?那不是个人?那不是只兔?那不是座山?”我们兄弟姐妹就都眨着眼睛,遥望月亮上一条条河谷似的线条、一座座凹形的坑山、一圈圈溜圆的框边,还有模糊的婆娑树影、依稀的隐约人物、空旷的无垠蓝天。我们都充满了无限的梦幻,个个恨不得都能飞上月亮,去抱起玉兔。
“月亮上真的有人吗?”我曾经疑问。妈妈却追述了一个遥远的故事,远古时代,擅长射箭的后羿曾经与敌人连续作战,这就淡忘了自己的娇妻嫦娥,嫦娥天天都吃乌鸦炸酱面,耐不得寂寞了,就乘丈夫不备,偷吃了升天的仙药,腾空飞到了月亮,临走时还把平时的宠物白兔一同飞走了。
“似乎还有人砍树呢?”我大惑不解。妈妈说,有个吴刚犯了天条,罪该当斩,玉皇大帝看在他往日功劳的份上,就叫他戴罪立功,贬配他到月亮上砍伐桂树,等到砍完就赦他无罪。可是桂树却是砍了又长,长了又砍,砍了又长,他只能机械地重复这种无用功,不是吗?现在还在上面砍树呢。
我开始同情起月亮上的人物,他们也够寂寞、艰辛、困苦、孤独,后羿能去跟她们作伴不是很好嘛? 还有我们这些孩子飞到月亮还可以找玉兔玩呢。我想起了苏轼的词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家庭团圆是多么得令人神往啊!
月饼吃完了,父亲也从外面回来了。我们就缠着讲十五的故事,父亲喝过妈妈递过的几杯热茶,说道:“话还得从元朝末年说起:蒙古人实行种族歧视政策,菜刀都是几户合用一把,而且家家都供养一个太上皇的鞑子,人们受尽了迫害。后来明教为了传递信息,就在月饼里放上纸条:八月十五杀鞑子。结果一到那天,全国人们看到传单,随即云集响应,杀死了坐镇自家的鞑子,举行武装起义,最终推翻了元朝统治。”
原来月饼还有这么新奇的故事,它也寄予了民族独立和团圆的心愿,我们对中秋节更加神往了。月色是那么的坦荡无私,那么的博爱宽容,那么的舍施大度,那么的光热无比!
多年后,每想起那个难忘的中秋之夜,我就激动不已。今年的中秋节我是在莱芜过的,虽然那几天淫雨连绵,但一家人过得还是别开生面。
儿子在烟草专卖局工作,中秋节发放了很多的虾仁、羊肉、月饼、蔬菜类的东西,不等天黑,满桌的菜肴就准备好了。儿子站起来,双手捧起一杯五粮液:“爸爸,苏轼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我要说,明月天天有,爸爸不缺酒。平时少喝点,今日一醉休。”我喝了,因为这是中秋的团圆喜庆酒。接着老婆孩子也都喝了几杯葡萄酒,月饼那是上好的,可我无论怎么,也就吃了一块,而且总感到远不如小时候的香甜,再过孩童时候该是多好啊。我知道我还有些感触。
走出门外,我看到密布的阴云中,月亮忽隐忽现地钻出来了,但显得沉重,而且步履蹒跚,一会儿却又被氤氲了,随即天空便清亮了很多。我遥望着东南,想起了台湾的同胞,他们也该吃月饼了,可是他们吃月饼跟我们的感受是否相同呢?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同吃一块团圆的月饼呢?

作者简介:
侯文君,山东沂源人,中学退休语文高级教师,文学作品著有《鲁阳杂俎》系列100万字,文章多有发表和获奖,另有周易民俗作品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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