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彩丝线手链
文/文刀
“爸爸,我想妈妈,妈妈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女儿无数次问我,尤其在晚上睡觉的时候。而这个问题像一盏烤灯,也在拷问我自己。自从妻子离开,至今已经三天了,音信皆无。我该如何回答女儿呢,她像一颗小嫩芽,多么需要母爱的浇灌,我不希望她受到伤害。
“乖!宝贝,妈妈很快就会回来了,快睡吧!”
我深深的吻了女儿的小脸蛋,他的眼睛和他妈妈的一样美丽。
五岁的女儿用清澈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望着我,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珠。很显然,她已经不相信我的话了。
“爸爸,你净骗人,你说妈妈快回来了,可是都三天了,她怎么还没回来?你是不是不要妈妈了,妈妈是不是不回来了,呜呜!……”
“宝贝!你怎么会这么想,乖!别哭了。”
“我都听见了!”
“你听见什么了?”
“我听见你和妈妈吵架了,妈妈不听你的,你就要和妈妈离婚,呜呜!……呜呜……妈妈!……”
“宝贝,别哭,别哭,爸爸和妈妈闹着玩的,爸爸怎么会不要妈妈呢,妈妈出差了,她过几天就回来了,我发誓!”
女儿的话,像刀一样,狠狠的戳在我的心上。我真是不应该和妻子说那样的话,我不应该伤害她。我现在祈求妻子的原谅,我对不住女儿。
我的誓言起了作用,也许是我急切的真诚打动了女儿的眼泪,她开始不哭了,扬着脖子看着我。
“那你告诉我,妈妈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
“妈妈去了……哦!妈妈去打怪兽了,在南方一个叫武汉的地方,出现了一只怪兽,妈妈去给怪兽打针了,怪兽打了针就不吃人了!”
“是真的吗,你没骗我!”
“是真的,我发誓我没骗你,打完怪兽妈妈就回来了”
“那妈妈能打过怪兽吗?”
“一定能!因为有很多人和妈妈一起打怪兽”
“那他们是机械战警吗?他们有铠甲吗?”
“她们比机械战警还要厉害,他们是“战役金刚”,她们有“铠甲”……好了,宝贝,现在你的任务是睡觉,这样妈妈才能安心打怪兽啊!”
女儿又问了许多问题,但最终进入梦乡了,在梦里,她一定看到了妈妈,身穿“白色铠甲”打怪兽。
今天是大年初五,夜空中星光点点,若隐若现。春节的喜庆和欢闹,被突然爆发的新冠病毒一扫而光,它就像一只恶魔,在遥远的夜空阴森森的看着我们。我知道,病毒只是暂时遮掩了星光,它终究会散去。
在无数的星光里,我惊奇的发现有几颗非常亮,正在慢慢移动。我确信那不是流星,因为流星虽亮,光芒是一闪即逝的,而这几颗一直是亮着的,飞向武汉的。
我长吁一口气,坐在床前。在橘黄色的灯光里,我的影子显得格外的幽长。我又陷入了沉思。陷入了和妻子分别时的痛苦。
正月初二的中午,也就是三天前,妻子在医院值完两天班,回到家里,换上睡衣,倦倦的斜倚在沙发里,等待午餐的开始。
我在厨房里忙的不亦乐乎,那天我特意炒了六个菜,庆祝妻子春节值班结束,以后我们可以享受全家团圆。
突然,我听到妻子手机的电话铃响了。
我把饭菜盛摆完毕,冲着着厨房外面喊道:“宝贝们!开饭了”。
为了过年,我特意倒上了两杯红酒,还给女儿倒上一杯橙汁。
女儿跳着蹦着跑进厨房,坐在餐桌前,享受着我给他做的美食。
妻子却没来,她还在客厅里,我想她可能太累了。
我乐呵呵的从厨房来到客厅,边走边与妻子打着趣道:“白衣天使,我们开始享受美食吧!”
可当我看到妻子的时候,我愣住了。我不知道妻子什么时候换下了睡衣,已经穿上了外套。妻子有些焦躁的坐在茶几的后边,用目光盯着我,嘴唇动了几下,竟未说出话来。身边还多了一个行李箱。
“怎么了,这是!”我有点惊慌失措,感觉不同寻常。
“老公,你听我说,我要马上出一趟差,任务紧急,单位刚才通知,马上就走!”
“什么事,这么急?这大正月的,再说,你不是刚值完班吗?还有什么任务?”
“嗯,你看电视了吗,你知道武汉爆发新冠病毒疫情了吗,好多人得了肺炎……”
“看电视了,武汉爆发新冠病毒疫情是这几天新闻热点,听说医护人员和床位都不够,现在正连夜建设火神山医院呢,有好几批医护人员都去支援武汉了……”,说到这里,我的心突然一沉,感觉情况有些不妙,手开始颤抖,说话也开始结巴。
“你……你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是……要去支援武汉吧?”
“你先别急,你知道的,我是ICU重症病的医生,我有重症病治疗经验,现在武汉急需要我这样的医生,所以我就报名了,我必须去,这是我的责任,医生的责任……”
“别说了!你是医生,可你还是一个妻子,一个母亲,武汉需要你,我和女儿也需要你啊,你对女儿也有责任啊,她才五岁啊……不行!我现在给你的领导打电话……”
“你不能打,这是我自愿的,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的事!也是我的事!也是咱们家的事,我是你丈夫,我就得管,反正我不让你去,你要去我就和你离婚!”
“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但是,现在我必须去武汉,去一个医生该去的地方!”
妻子没有和我对视,而是有意的避开我怒视的目光,霍的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家门,扔下我一个人愣在当场,浑身抖个不停。等我反过神来的时候,我发现妻子和她的行李箱已经坐上了出租车,一溜烟的没影了。
于是,我疯狂的给妻子打电话。可是,妻子的电话一直关机。
三天了,妻子没有一点消息。
每到夜深人静时,我的思想就开始激烈斗争,开始是愤怒和沉痛,后来变成焦虑和担忧,再到后来就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当中。这样的折磨让我像一只游魂,漫无目的飘荡在悔恨和思念的夜空。我是多么愚蠢透顶,竟然以离婚作为要挟,阻止妻子奔赴抗疫前线。在妻子面前,我是如此的渺小和可怜,我多么期待听到她的声音,哪怕责骂也会让我激动不已。
我一遍一遍的叠着妻子的睡衣,抚摸妻子的枕头,我把脸贴在睡衣和枕头的上面,感受着妻子留下的芳香,泪水湿了一片。
我一次一次的打开妻子的首饰盒,看着我们初恋时的第一次合影,看着首饰盒里的五彩丝线手链。
五彩丝线手链是妻子亲手编织的,用少女的心编织的,编织了我们的梦和我们的爱。妻子一共编织两只,他一只,我一只,每一只都是爱的见证。可是,现在只有一只孤零零躺在首饰盒里,另一只正在遥远的武汉。
“叮咚”,我手机里突然收到一个熟悉信息,它像流星一样,划亮我的孤寂和黑暗。
我一把抓起手机,迅速点亮,看到了期待已久的短信:
“老公,武汉患者真是太多啦,我们刚下飞机就投入紧张的抢救,现在才有时间给你发信息。请你原谅我的自作主张,不要怪我和你吵架,其实我是故意的,因为我怕我没有勇气转身离开你和女儿。我在这挺好的,你照顾好女儿和自己。哼!你竟敢和我提离婚,等我回去收拾你!爱你的妻!“
我一遍一遍的读着短信,几乎能背下来了。我呓语喃喃的说道:“我求求你,平安回来,收拾我吧!”
突然,我想起一件事,急忙打开单位的微信群,回复道:我报名志愿者。
两天之后,我把女儿送到妹妹家。我成为了一名小区疫情防控网格员志愿者。我给妻子发短信:你在前线打怪兽,我在后方叠战壕,我的五彩丝线手链也飞出了首饰盒。

作者简介:
文刀,原名:刘波,1975年3月出生,黑龙江省大庆市杜尔伯特蒙古族自治县人,是一名法官,业余爱好写作小说和诗歌,写作创作经历虽然较短,但对文学怀有大江奔流的激情,初创的小说、诗歌散见于网络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