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救赎
文/马建安
村里的路不宽,迎面错身时,余平冷不丁地挑衅道:“王村长,看你老气横秋的,还不如我现在的精神头。”
“平哥,同别人我不敢比,跟你我是怎么也不服。”王良没好气地呛道。
“不服行啊,”余平挑衅地说道,“比比不就知道了。”
“比什么?”王良平静地问道。
“掰手腕。”余平脱口而出。
“你要输了呢?”王良认真起来。
“我将大队部还你。”余平郑重地说道。随后,反问道,“你若输了呢?”
这无疑是一场豪赌,没思想准备的王良一时无语,说:“你想要什么?”
“鱼塘。”余平刚说完,王良就在心里咒道:贪得无厌。
看上去,双方的“赌注”基本对等,而较量中的两人的实力却有太大差距。王良虽年过半百,但比起早进入花甲之年的余平要强壮许多,明眼人中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上。即使王良有很大胜算,仍没敢爽快应承,他清楚对方是一个不择手段唯利是图的商人,轻易不做蚀本买卖。“这样对你不公平吧?”王良冷笑道。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余平拍着胸脯说道。
王良瞥了余平一眼,心说:“你也算君子?君子可从不乘人之危的。”
这毕竟是王良难以抚平的记忆,甚至充满了不公平的耻辱。十年前,一场罕见的暴雨连续下了三天,让村合作社眼看就成熟的农作物毁于一旦不说,村民家里也不同程度遭受到重创。大水退后,王良痛心地看着满目疮痍的村庄,第一想法就是采取补救措施。只是,这一切都是需要资金作保障,无奈之下,王良只得硬着头皮去求助于余平。
余平是村里最开始吃螃蟹的那个人,改革开放初期就涉及商场,从开小卖铺起家。当时,他的三个儿子都有了自己的车子,大儿二儿跑长途客运,守在家里的幺儿配合余平将村民手上廉价收购的农副品运往批发市场。余平家的地势较高,暴雨中没受多大影响,但这种优势并不能掩盖交通不畅的现实。说实话,余平早看上了地处村大道旁那幢摇摇欲坠的大队部了。
余平多聪明,对久不登门王良的来意也猜出了八九分,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挑破。王良是个爽快人,没让余平憋多久,就开门见山实话实说了。应该说,这笔钱对余平本不算什么,偏他却苦着脸大吐现实的烦恼,还话赶话地说想投入王良开出的数目建一所中转站。沉默片刻,余平忽用商量的口吻提议道:“反正都一样的投资,你看能不能将废弃的大队部的产权人变更一下,如此不就皆大欢喜了。”
王良复员转业回家不久就竞选当上了村主任,随后于村民们一拍即合地组建了合作社,一直都在村里搞基建工作,还没来得及考虑大队部的用途。显然,这大大出乎王良的意料,他自然不敢贸然答应,最后是通过村民表决才勉强签字。
大队部自改革开放后就被闲置,早已破败不堪,余平其后投进去的加固维修费用比“买”它的还多。当然,余平是一个精明的生意人,肯定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事实证明,大队部日后也确实让他的生意如虎添翼。
都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看上去充满胜算的较量,王良却仍没敢满口应承,他心里更多的是疑惑:余平可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会这么轻易地给自己挖“坑”?莫非又在下什么套,诱我上当?
“我明天给你答复。”王良淡淡地回道。显然,作为“赌注”的鱼塘是集体的,他没这个权利。再者,王良也希望村民们在这事上能作个见证。
王良的谨慎在群情激奋的村民们看来是在坐失良机,他们偏执地认为老家伙是膨胀得太自不量力了。态度上虽有出入,但对大队部现今的重要性却是一致的认可,起码也是给耻辱的历史一个一雪前耻的机会。“退一万步讲,即使输了,老儿就他一个人,拿着鱼塘也一筹莫展。”有人连设想出这最坏结果时,都非常振奋。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余平的三个儿子及老伴先后在城里买房,事业重心也转移到了县城。现在家里,只剩下退居二线的余平了。“公投”结果几乎是全票通过,强烈支持王良去接受余平的挑战。
尽管过程并没之前预料的那么轻松,但王良最终还是在众望所归中赢得了结果。再看此时失败的余平竟没一点懊悔,心平气和地将似乎早准备好的一串钥匙递了过去,大度地说道:“我愿赌服输。”
在村民们扬眉吐气的欢呼声中,王良并没急于去接,而是关切地劝道:“你先去将里面的东西清理清理。”
“我已经清理好了。”余平笑道,执意把钥匙塞进王良手里。王良的心猛地一哆嗦,仿佛瞬间便心领神会地明白了一切,不觉紧握住余平的手,惺惺相惜地说道:“谢谢。”

作者简介:
马建安,1963年3月24日生于湖南长沙,已在《中国冶金报》、《中国水运报》、《楚天都市报》等报刊发表文学作品三百余篇(首),有部分作品被转载。获第四届“芙蓉杯”全国大赛小说类三等奖。不足之处,敬请编辑老师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