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童年
挑河菜
春水碧粼粼。两岸嫩草如烟,点缀三五朵娇娆可人的蒲公英。
平坦的河滩上,河菜簇簇耸立,鹅黄的茎、宽宽的叶,在明媚的阳光下,在轻柔的东风中摇曳。
左臂挎一只和我一样高的箩头,右手拎把小铲,把一棵棵的河菜剜起来扔进筐里,慢慢地,筐底铺满了绿茵茵的苗儿。
差得远呢,向上游走走,向下游遛遛,河槽里的河菜足够我挑的。
在清凌凌的河水中一遍又一遍地淘洗,我知道,整不干净,会沙碜的。
刚下地回家的父亲,往大锅里舀瓢冷水,抱柴、点火、拉风箱,嘴角叼根勤俭牌纸烟,显得那么从容不迫。
很快,水开了,热气蒸腾。父亲把河菜倒进铁锅,稍稍焯过,再用笊篱捞出来,搁案板上切碎,撒勺盐,倒股家酿的酸醋,一大碗调河菜摆在炕头,单等着人们享用哩。
把蒸熟的山药蛋剥了皮,用筷子搅成大大小小的方块,就河菜,配一碗茴子白腌制的酸菜,清香可口。父亲、我、弟弟、妹妹,谁也顾不上说话,满屋子的咀嚼声。
那年月,榆钱、苦菜、河菜,加点佐料,便是美味佳肴。素油是不敢奢望的,留着八月十五、过大年用呢。
做饭
小花长了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黑黑的头发用红头绳扎成两条小辫,跑跳的时候左右晃动。分明小我一岁,却老是对我颐指气使。
长长的高高的田埂上,长满了毛悠悠、尖草、星星草,夹杂着不知名的野花。我东跑西颠,把破瓷片、破陶片放在小花的身旁。“不够,再去!”她自己呢,手脚麻利,将花花草草分门别类,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五颜六色的瓷片上。
两人的额头沁出了颗颗汗珠,小花咯咯一笑,长吁一声:“好啦!”胖乎乎的小手端起一碟:“这是油炸糕,你吃。”
我说:“你干的活比我多,你先吃。”
小花一本正经:“你是当家人,你先吃!”
“一起吃!”
褪了皮的柳枝权当筷子,各自夹一点午饭放到嘴边,扑哧一声乐了。
后来,小花成了我的同桌,光脚坐在炕上,手把手地教我书写第一个方块字:木,不停地唠叨,说我是比老母猪还笨的笨猪。
再后来,小花小学没毕业就辍学了,十八岁做新娘,生了一嘟噜娃娃。
她的命运,与山村里的秀花玉花翠花们并没什么两样。

作者 高福贵,山西代县人。毕业于郑州大学中文系,现任华北机电学校教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