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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作者泉霞,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著有长篇小说《红丝巾》、《月圆月缺》;诗集《雪的深处》、《水月亮》、《生命恋歌》;文集《女人感觉女人梦(合著)》。获《时代文学》2013年度散文奖;在诗刊、诗潮、星星、山东文学、时代文学、四川文学、语文课内外、中国作家、文艺报、齐鲁晚报、大众日报、联合日报等全国文学报刊刊登作品300余万字。

掏粪工的幸福
夕阳西下时,我又看到那对
拉大粪的夫妻,
男的一双黑手紧握车把
女的一根绳子套在肩上
他们弓着身,
用力将头低下去,仿佛
就要低到尘埃里
尽管大粪用铁板盖住
仍有臭味散发出来
路过的人,捂住口鼻,躲闪着
露出鄙夷的眼神
两口子仍然低头说着笑着
他们说九月一日,儿子就上大学了
他们说多拉几趟,
儿子一年的学费就攒够了
他们说再拉五年大粪,
一定供儿子考上研究生
他们的笑声飞的很高,高过
咣当、咣当的大粪车,
在空中荡漾
夕阳中,我看见他们
肮脏的笑脸上,
吧嗒吧嗒掉着水珠
那水珠晶莹透亮

老屋里的风箱
当我抚摸着斑痕累累的风箱
有些伤,有些痛,
都是燃烧的痕迹
我的体内,仿佛听到
几乎被忘却的声音
那风箱,呼——嗒
呼——嗒地响
那响声,把我从风箱里唤醒
曾经的火焰映着老屋的墙壁,映着
一个小女孩一道黑,
一道白稚嫩的脸
风箱一响,老屋顶上就冒出黑烟
祖母的三寸金莲,
就在屋里颠来颠去
祖母脑后的发髻,
就在土墙上晃晃悠悠
我揭开锅盖,祖母把菜板上
切好的一堆南瓜块倒进锅里
再把一碗面疙瘩,掺和进去
我一把一把地往炉里添柴
埋下头用力地拉着风箱,
呼嗒呼嗒,风箱
的节奏开始紧凑起来
这些年,
风箱静静地立在老屋的一角
落满灰尘、长满藓苔、
结满蜘蛛网
这些年,我几乎已把它遗忘
而埋在我骨缝里呼嗒、
呼嗒地声响
总是拼命地呼叫我……

虚无之间
坐在游艇上,我看到
在一层层飞溅的海浪里
两位白发老人安详地依偎着
像是两朵
抱在一起的浪花
我偶尔回头
去看两只追逐的海鸥
却见,游艇尾后的座位上,
近七十岁的克劳斯塔佛尔与安德丽娅
正眯着双眼,毫无顾忌地深吻着
我突然明白
在他们心里
大海、浪花、飞鸥
及一切都是虚无的

一起去看大海
说好了,陪我去看大海
看那浪花一起扑向我们
淹没我们
说好了,要用海星星
制作一串项链
佩戴在我的胸前
用红珊瑚打造一枚戒指
戴在我的无名指上
那天,我们一起扑向了大海
浪花一朵朵盛开着涌来
我们像两朵天真的浪花
沉醉的浪花
清醒的浪花
我们一起抱着浪花
一起奔向浪尖的最高点
在一片惊叫中,我才知道
大海大到空
天空小到无……

在林间静听鸟语
清晨,我走在林间
两只喜鹊站在枝头,你一声
我一声,朝着天空喳喳喳喳,它们
正在应和恩惠
一只大雁嘎嘎地叫着飞过天空
不知是什么鸟,它们竟会各种语言
一会换一种语声
百舌鸟的叫声,引来
鹪鹩清脆悠远的鸣啭。它们
好像也在相互交流一些事情
一群山鹊,啁啾着,从一棵板栗
飞向对面的构树,抖落下
一片露珠,撒在我的脸颊、脖颈
清爽到我的内心
这一粒粒鸟鸣,滋润了我的
生命之树
就像
橡皮擦,把我一颗
落满尘埃的心,擦得
干干净净。使我沉重的人生
倾刻间
变得像羽毛一样轻盈
我将双手呈喇叭状,捂在嘴巴上
学斑鸠斑鸠咕咕——咕
学四声杜鹃的叫声:快快收割
在这神性之时,我偶尔造访
置身于其中,仿佛
我听到了,自己的灵魂
与鸟的灵魂相遇,此时
我也是一只会唱歌的鸟
在林间,像鸟们
用自己的声音叫醒万物
点亮自己……

凌霄花
爱一棵柿子树,也爱一株凌霄花
爱秋天挂在枝头的红灯笼
也爱夏天
颤巍巍的倒挂金钟般的花朵
我的眼里总是充满了柔情
就像柿子树旁
突然冒出的一棵凌霄
一直绕着树干攀援到树顶
我喜欢凌霄花
开在柿子树的高处
又担心凌霄花的缠绕
影响了柿子树的生长、结果
很多时候,我总是难以决择
我的爱,有时候会令我哀伤
当我把用一把镐头
把凌霄从柿子树上砍掉
把它的根深深地挖出来
我的手开始颤抖
也许,它们相互抱得那么紧
是一对恋人,也许
它们生离死别的样子
是我落泪的原因……也许
我只是为自己
爱过的事物
在人世上偶尔消失而隐隐作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