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 味
文/肖锋
好怀念小时候上山采蘑菇的时光，常常有种希望时光能倒流的冲动。
七、八十年代，农村除了吃点自已种的青菜、罗卜，家里条件好的还隔三差五买些豆腐之类的加点菜，我们兄弟姐妹多的只希望每天下一场雨，好去山上采蘑菇，家乡人又称做菌子，那种特有的香、嫩、滑、甜，至今依然记忆犹新。
从农历四、五月开始至中秋前后，因为气温高湿度高的原因，一到下雨天，山上到处是野生的蘑菇，有绿豆青，梨子菌，松树菌、菠萝菌等等，祖辈们给大部分的菌子都起有名字。最好吃的菌子莫过于松树菌、绿豆菌了。哦还有一种模样很吓人的麻子菌，又称蛇菌子，中间尖尖的，像一把伞，白质带有黑点，除了菌脚以外，伞面几乎全被黑点覆盖，轻轻一碰，飘起一团黑烟。起初，我们不敢采，因为有个“蛇”字，肯定有毒。
有天早上，我见隔壁三婶一篮子的蘑菇中有很多蛇菌子，便问道：“三婶，这菌子有毒，快丢了。”
“傻孩子，这个菌子才好吃呢，用南瓜叶擦净黑点，洗干净，撕开成三四小块，放锅里和水同煮，油都不用放，又滑又甜，不过，煮菌子的时候记得放几个蒜头哦，嗬嗬。”三嫂笑着说。
“三婶，煮菌子为什么要放蒜头呢？”我不解的问。
“蒜头是解毒的，煮菌子的时候，蒜头变黑了就不能吃，会中毒的，你没见过你父母煮菌子吗？”三婶一边用南瓜叶擦“蛇菌子”的黑点，一边和我聊天。
平时见娘煮菌子时，也会放两瓣蒜头，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当时想，可能是用来做配料的，现在知道了。
从三婶那里学会了采、煮蘑菇的技术后，和往常一样，我和村里的男女老少提着猪菜篮子去屋后面的山上采摘蘑菇，尽管每天不少于二十个人同时采摘，但天天采天天有。
我不太喜欢合群，常常自己提着篮子在树下、柴草中细心寻找，只要是蘑菇就要，特别是以前不敢动的蛇菌子，老人说只要不是和平树底下的就可以吃。
一两个小时后，我提着半篮子蘑菇下山，去河边的水井傍将蘑菇洗干净，回到家里便急不可待的烧火架锅，油都不用放，便将蘑菇倒进锅里，加一勺水，再放两瓣蒜头，盖上锅盖。待水被煮得差不多干了再放些盐、适量葱花，用锅铲和均匀，待蘑菇汤变成胶水一样稠时，兜出锅，上桌。那种特有的香味随着蒸汽在空中散发，好香、好香，连从来没赞过我的父母也竖起了大拇指，那种鲜、嫩、滑的味道，深刻在我的印象中。
毕业后，我离开了老家农村。老家的人，老家的事，老家的一草一木都深藏在我的记忆中，特别是后山上那遍地的蘑菇，那种念想时时刻刻在挑逗着我的食欲，每次回老家特别想做的事就是提着篮子上山采蘑菇，因为季节问题，愿望从未实现。
上个月初，我又回到了老家，家乡大部分村民的房子因为主人外出发展而倒塌，新建的也只有三几间楼房，昔日采蘑菇的人群不见了，曾经热闹非凡的村外广场上长满了人头高的柴草。惆怅间，抬头㑳望后山，曾经半秃的山头，如今已树高林密。
忽然间，采蘑菇的冲动又向我袭来，我进屋提了一个很久没用过的竹篮子，连鞋都没换就爬上后山，可惜，到处是荆棘，钻也钻不进去，只好凭少年时代的印象找几处柴草少的地方细心寻找。
蛇菌子，绿豆青，松树菌，你们在哪里？半个小时过去了，除了滑了几跤，什么都没有。
好吃的蘑菇没有，不好吃的也可以啊，比如又硬又苦的石灰菌，又软又厚的糍粑菌，就算嗅嗅那种思念已久的味道也好。
正在考虑是否继续时，忽然眼前一亮，远远的看见一两朵红蘑菇，我兴奋得在山坡上踩着奇滑无比的树叶连滚带爬的过去采摘，有两朵刚长出来的，有一朵大的已经老了，管他三七二十一，都要！两个小时后，共采了老嫩二十余朵，望着浓密的柴草，只好扫心下山。
行到村尾，公路边有几个老人在聊天，我走过去打招呼。
“哎呀，鹏峰崽啊，你好久回来的？快来坐坐。”代祥婶婶叫住我。
我笑着走过去，坐下，向老人们一个一个的问好。
“哎呀，你去采菌子啊？这个不能吃，这个也‘不能吃。”代祥婶婶提过篮子边挑边说，剩下能吃的只有三个了。
“那以前在家里不是什么菌子都能吃吗？”我有点不甘心的问，拿着被选出来的菌子，闻闻，好香，又放进篮子里。
“以前过苦日子呢，现在不同了。”代祥婶婶说。
“没事，晒干可以吃。”坐在傍边的铁生姑爷接着说。
聊了一回天，我提着篮子回到了家里，母亲问我去哪里了，我说：“去取菌子了。”
“哎呀，崽，这些菌子不能吃的，千万别吃，中毒就不得了了。”娘大声的说。
我笑笑，将蘑菇拿出来，放烈日下晒，明天带回去……
今晚家里就我一个人，冰箱没什么菜，想找点菜来送饭，这一找，翻出了上次在老家采的干蘑菇。
干脆，吃了它。
一边洗蘑菇，一边嗅着那种怀念已久的味道，一边在想，为什么不能吃？不还是那座山上的蘑菇吗？世界在变，被祖祖辈辈吃了N年的蘑菇也在变？
切几片肉丝，放两个蒜瓣，倒一碗清水，架上锅，打着天燃气，开煮。
煮干了一半汤，加上盐，家乡的蘑菇汤就成了。
忍不住诱惑，试了一匙汤，自我感觉不错，不过，好像不是以前味道。
看看电饭煲，红灯还亮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半碗蘑菇汤，风卷残般一扫而光，极力想寻找很多年前的那种味道，但是，始终没有找到。
是舌头味觉变了？还是蘑菇真的变得不好吃了？没有找到答案。
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吃了半菜碗蘑菇汤六个小时，我并没有中毒，哈哈。
2020.9.29号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