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 。在这些生活琐事中,排在首位的竟是“柴”。细想也是,烧水做饭,哪一样也要用到“柴”呀!

洛宁地处山区,漫山遍野,树木成林,杂草丛生,有取之不尽的“柴”源。早年,交通不便,人们很少到远方,运输靠的是手提肩挑。於是,那些树枝呀、树叶呀、枣刺呀、蒿草呀、玉谷杆呀、麦茬呀等等,都成了人们填锅灶的烧柴。为取得烧柴,人们翻沟迈岭拾柴禾。柴草湿时,还要翻晒几天,等柴草干了才能烧。
曾几何时,出现了“架子车”。一人拉车,两轮飞转,几百斤重的东西,就能很轻易运输。於是,洛宁的人,便利用架子车,到宜阳县宜洛煤矿拉煤,供自家烧用。那时矿上烟煤一分钱一斤,五块钱拉一车煤能烧几十天,比上山爬坡,砍柴割草方便多了。
你拉煤,他也拉煤,人们便三五成群结伙去宜洛煤矿拉煤。往宜阳去的路上,拉煤的架子车常常排成队。

其实,到宜洛矿拉煤,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那时候,道路是砂石路面,坑坑洼洼,高低不平,上坡下坡,中途还要蹚水过几道河。一百多里路,拉着几百斤重的煤车,来回一趟得三四天呢!人,空手走远路尚且不好受,何况是拉着重车呢!
拉煤时,需要自带被子,自带干粮,自带小锅,自带烧柴。一路上饿了吃干粮,傍晚用石头支起小锅,烧点汤喝。晚上就睡在路边打麦场的场房里。有时甚至就在路边过夜,直接睡在架子车下边。天晴时还好说,遇到下雨天,还得盖湿被子。冬天寒冷难耐时,干脆多走一会夜路,免得冻得受不了。
车到大坡或河滩时,得把煤车停下来,几个人合伙一起,推一辆车过去,再推另一辆车,一辆一辆挨着推。几辆车推下来,人人累得气喘吁吁。拉着装有几百斤煤的重车,一步一步走一百多里,不容易啊!

到宜洛矿拉趟煤那么不容易,谁都想装点好煤。想装好煤,就得自己带锨自已装车,尽量少装点煤矸石。可是尽管自己装车,每车仍要收五毛钱的装车费。其原因,很是冠冕堂皇:不是矿上人不装,是你自己想要好煤,不让矿上人装。装车费还是要交的。不然,我们工人怎么生活?想想,有道理,为了工人阶级的利益,理所应当。
饿了,路上岂无食堂卖饭?有。一碗素面不过一角八分钱,可是,凡是拉煤的人,家庭大都不富裕,舍不得那一毛八,去食堂买饭吃的人并不多。
一次,几个拉煤人到食堂买饭,其中一个因为拉车出汗多,口渴,一碗饭叫食堂师傅添了两次汤,食堂师傅不耐烦了。双方言语不和,争吵起来。食堂人全员亮剑,敲杆面杖的,砸切菜刀的,跺脚的,咳嗽的,一场恶战就要爆发。此时,食堂一个小伙计出门看了看情况,在卖饭师傅耳边一嘀咕,战前气氛立马归于平静。原来,食堂外,大街上,一长行停了三十多辆拉煤车,这几个拉煤伙计沾了那些同行的光啦,免了一场血腥的械斗。

虽说这种情况只是少数,但出门在外确有许多不便,还是忍能自安。少惹麻烦为妙。
为了让拉煤的人少吃点苦,家里的人需要“接车”。所谓“接车”,就是在拉煤的车快回来的那一天,家里去一个人,拿根绳,或者赶上个牲口,沿公路向宜阳方向走。碰到自家的煤车就帮助把车拉回,让自家拉煤人少受点劳累。
我十七八岁时,接过一次车。
那是一个暑假,按照习惯,先给生产队的饲养员送点麸皮,作为牛饲料,换回一头牛。再赶上牛,出发去接车。当时,虽不识“单单”、“列列”那吆喝牛的秘诀,却还知道“人走牛后边,扬起鞭,不用抽,老牛自奋蹄”。

走到崛山河滩时,由于头天晚上刚下过雨,渡阳河水,涨势未退。面对滚滚洪水,众人望而却步,都停在河两岸观看。大约停了半个多钟头,水势渐小,已有人蹚水过河。这时有人告诉我,牛会凫水,过河没事。由于心急,我便赶牛过河。进到河里,眼前只见一片水流奔涌,耳边只听哗哗水声。脚下,河底石头光滑不平,一坑一洼,忽高忽低。一个浪头打来,一个趔趄,人几乎滑倒,牛也被冲得直往下游退去。下游不远处,便是一道河崖,湍急的水流,冲到河崖下,打着旋涡。若被冲下去,轻则受伤,重则没命,说时迟,那时快,我急忙不顾一切迅速跑到牛的下游,用力把牛向上游赶。所幸牛也奋力向上挣扎,最终虽然平安过河,却吓出一身冷汗。万一……后果真不堪设想。
到宜洛矿拉趟煤,真不容易啊!
如今,烧柴烧煤的时代,似乎已经过去。烧着液化气,用着电磁炉,再不用担心烧柴问题。那远行百里到宜阳拉煤的往事,也成为洛宁的历史啦。但是,只有不忘曾经的难,才更珍惜今日的甜。
所以写下这拉煤的往事,留作纪念。

作者简介:金玉国,男,县城人,大专学历,1945年生,中学高级教师,洛宁县"教坛明星",曾在《洛阳日报》发表《特殊考场》等,《我的老师》获洛阳日报征文二等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