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韶华悠长雅韵新
——浅论香港诗评家协会会长夏智定诗作中的诗美诗韵
作者:金敦
文人相交,亦如君子之交淡如水。与香港作家、诗人、原《大公报》文学版主编夏智定谈诗论道,文趣甚浓,渐知夏智定见闻颇广,好学不缀。虽然,他离开报社退休在家已逾十年以上,以闲云野鹤之身,生活得如此洒脱和诗心恬然。写诗,对古稀之年的他来说,确是「聊发老夫少年狂」的逸致情趣,他说,写诗,即颐养之一途,在今日美好的改革开放新时代中,活到老,写到老,当可愈活愈年轻,也可常葆返璞归真的悦然心怀。曾长期在《大公报》副刊主编文学版、读书版的他,有着文学编辑的共性和特点,即、除了写诗文之外,藏书,也是职业需求,更是痴情不改的嗜好。他在香港和上海的家中,藏书颇丰,盈满了一个编辑、作家、诗人的为文大半生的读书情缘。于是,他创作的那首诗《我的藏书》,读来古韵分外悠长,尽情展露其书生本色及意气风发:
“书册,如苍黄的岁月重重叠压,
线装书中,有银亮亮的书蠧已坐化;
它们曾钻在古书深处被人嘲笑,
啃一辈子了,也是一种书生生涯?
书很陈旧:透着晚清月华、民国暮霞,
书,一排排,大书柜如它们深沉的家。
书香,是无法用金钱买到的,
这是一种渊源、一种典雅.....
我很骄傲,每本书都是故旧老友,
读书和藏书,可抚摸青史并捧读心花。
夜深时,可听见书中有各代老人们的高吟声,
从汉唐飘来、从明清传至,睿智、博大!”
另有一首《登宁波天一阁藏书楼》诗作,同样抒发了他对书籍的崇敬与敬畏,表达了一介书生对书藉的深沉感慨,让人油然升腾悠古之情:
“沿一侧的木楼梯,我轻步拾级而上。
听那幽幽履声,是一种明代的古意,
那是文化,那是华夏之一掬心浪。”(节选)。
一排排书柜,莫不是“书中自有黄金屋”呢,是的,夏智定爱读书,故其下笔如有神韵,加之《大公报》副刊文学版影响力辐射全球华人作家及文化人,使得他对中国传统文化与西方文明有着学者般透彻且入木三分,他对中华文学趋势与发展,有着独有的认识高见,这取决于他过去交往过的许多文宗大师、文朋诗友,诸如巴金、柯灵、萧乾、白桦、王蒙、公刘、白先勇、郑逸梅、施蛰存、钱谷融、余光中、刘心武、蒋子龙、舒婷、北岛等近百位文坛诗界名人,真可谓「往来无白丁」了。交游,是文人墨客提升眼界慧心的途径之一,看得多,自然想得明,长此以往,境界渐开,心怀也非同一般了,诗文跃上顿悟之境,指日可待。在夏公的《莫高窟卧佛礼赞》一诗中,诗怀之蕴藉,显露端倪:
" 一一在敦煌莫高窟第158窟中,有巨型石雕卧佛,其枕右臂而卧,垂睫而睡。
你长眠人间,逾千年了,
香甜一如往昔,果真孕永恒之睡意,
禅灯都熄,梵呗早飞逝梦魂之外,
金花和金幅也飘远,飘向另一重天地。
何以最美丽最深沉的是一种睡?
长卧在意境中、长卧在宇宙之内……
色和空,色色和空空,都不死!
你的真身,一定躲在《华严经》中某一页。
美术家和诗人们,爱站在你脚下久久,
洞窟外起风了,沙海苍茫凄迷……
此时,我们与长睡之卧佛同一人生,
很静的思想,如悠悠时光在飞流,有种大美!”
这首《莫高窟卧佛礼赞》小诗,展现了诗思顿悟中的深远幽雅之美。如果说人的思维要走过形象思维、逻辑思维和顿悟思维,那么,夏智定的诗文无疑抵达了顿悟思维的某种境界。
编辑,素有杂家之说,即对世上各行各业均有所了解涉猎。会收藏许多同文字艺术内外有关的品类项目,一夏智定也不例外,他喜欢书画、篆刻印章等相关艺术的珍品,也极大地丰富了他的人生阅历和人文修持。从《独游杭州孤山》此诗作中看得出来,他对孤山旁的西冷印社印象深刻,对杭州的文化底蕴瞭如指掌,故他写杭州的诗,有手到擒来之诗意浓浓:
“无数岁月的篆刻故事高悬在摩崖和青霄之中
真如所见,是千古心期相映而令人低回咏叹
多少汉隶典雅了山中的日月时光
一对对名联仍留有吴昌硕和弘一法师之气概
那紧锁的石室中仿佛锁有某种灵气诗意
东汉文章和西冷翰墨,仍在此山傲视着一整个时代
道光朝所题的「人间何处有此境」,成了一片清高
民国初年镌刻的「静观」, 仍睁大眼睛看着世界
石阶曲曲而上,也如名家书法一般盤虬着深意
看山下那轮圆圆夕阳,突然变成了长卷落款上的印章异彩"(节选)。
此外,他的诗作《古韵二阕》之《此刻,我跨入永和九年》《梦中,向李商隐求解<无题>诗》,对王羲之行书《兰亭集序》的抒情,对李商隐的《无题》赞不绝口,读来满口清香。
“诗人呀,你那《无题》诗至今辉映人间,
共十六首呀,首首闪耀万古光华;
求教呀,<锦瑟无端五十弦>弦弦何指?
求教呀,春蚕到死、蜡烛成灰的悲情天涯?
你目光深处忽掠过晚唐般的星辉月色,
有悲凉、有清狂、有惆怅、有惊讶.....
我醒来了,一无所获
眼前有一朵金色的婆娑。
”夏智定的诗,让人们看到他感性与理性交织而来的情感转化,看到他柔美的诗心借景抒怀自己的悠古之情,值得可喜可赞。
夏智定先生的故乡是上海,他在19岁时,即在上海《新民晚报》副刊上发表了诗歌处女作,他与上海有极深的渊源关系。故他在江南行吟中的组诗诗作《上海豫园赏灯》,诗风变得更加情浓明快:
“瑰美的灯影中有唐宋妙韵,
照亮的境遇内含明清史影。
于是有三百六十五种诗意,
于是点燃了重重叠叠的欢欣。
一串串相接竟有星斗般的创意,
一盏盏守望便是春华秋月般的恋情。
可以为归客引路至遥远的故乡,
哈,火红了一辈子的心......”(节选)。而到了《逛景德镇瓷器市场见闻》,便有了这样令人叫绝的诗句:
“可以跳进青花瓷天地中大笑,
可以站在龙窑红意境前耽留。”(节选)
让人们感受他赤诚的诗人之心。
他自1964年发表处女作以来,迄今已有56年诗龄了。这么多年来,他先后出版诗集《彩叶草》《蝶语》《仲夏夜》《绿孔雀》《一叶兰》《心影香港》《诗屏画影》七部;散文集《红唇》《紫星星》《遥远的书房》《一肩红尘》《鲜花还在开放》《文海掬贝录》《文革灵异录》《大公报小故事》八部。在人们眼内,他已著作颇丰了,可他总以香港诗评家协会会长的目光和艺术标准,审视和评判自己这些文学作品,自嘲是“小诗人”的书生,认为还没有创作出一首真正意义上的“成名作”,甚为遗憾。话是这么说,对于他这样一位香港作家、诗人,原《大公报》文学版主编,凭借七部诗集和八部散文集,足可徜徉华人文坛。他却淡泊名利并深悟了人生真谛。认为明代诗人说得对:“百年功名皆是尘,万事到头总物外”。不妨东风一酌,北窗一梦,则悦如也!
在他近期推出的诗作《彩虹,拥抱香港》《第三串紫水晶》《致门神》《赞凤凰》《名石印章》《早梅》《蔓影》中,看到他的才情诗意依然在汨汨流淌,显然,他仍有一颗年轻又激情的不老诗心。《一窗人生》此诗,是他今日在香港生活和创作的写照:
“香港人生
一窗世情
碧绿了一段段枝叶相思
拖挂着几盆盆鲜艳小梦
遮不住千家万户之故事
看满眼流逝的星辉月痕
童心在窗内赞颂老去的岁华
新笔在窗下描绘看到的乾坤
垂挂而下,酷似一页页都市情节
重重叠叠,积木般的全天下缘分
一缕缕阳光在窗口炫耀自己的珍贵
一窗典故、一窗人生、一窗笑声”。(节选)
他将香港岁月中的各种感受,放在了温情的窗前,透过窗,演绎香江港湾的故事。
在《曲魂二章》中,他创作的《访无锡“瞎子阿炳”故居》《访莫扎特故居》诗作,分别赞颂以东西方的音乐家阿炳与莫扎特。其中写阿炳的诗:
“这座清代道观的山门迎你而开,
一角旧屋,忽有二胡声从天外传来,
一曲‘二泉映月’浸没了江南诗魂,
旋律牵着阿炳心怀、追求和憧憬.....
此刻,我们都恭立在这间小屋前,
仿佛正见盲人阿炳归来,捧着二胡、戴着墨镜......”(节选)。
再来看他写于萨尔茨堡的诗《访莫扎特故居》:
“二百多年了,莫扎特的故居仍浸透悠悠曲魂;
他似乎仍在卧室中拉着那把小提琴,
岁华幽远如梦,似流淌着一种古典长韵......
那首《第41交响曲》更充满深情!
窗门开着,往事叮咚、岁月琤琤琮琮,
长笛、竖琴和单簧管,都化成了心头精灵.....
游客们耳畔飘起一曲《魔笛》,如醉如醒,
那旋律深处的魔幻天地多美多撩心!
啊,莫扎特呀,你的这首绝笔《安魂曲》
令世世代代的乐迷为你的人生长叹和悲吟。
看,从《小星星变奏曲》中跳出了满天星星。”(节选)
细细读来,仿若听见有关阿炳和莫扎特的音乐绕梁三日的诗话。
夏智定先生的诗文,热爱和歌颂着生活,寻找和体验着人生真谛和一切真善美的事物,作为今日一个七旬老诗人,更值得我们从他的诗途探求中有所啟示和领悟。
作者简历:金敦,原名潘新林,生于1966年,山东人,现居深圳。1987年发表作品,已出版《今生今世》、《缘去缘来》、《星星海的涟漪》、《浪花人生》等文学作品集,现致力创作长篇小说兼文学评论。

